這禿頂老者名叫楊霖,官居吏部員外郎,作為一個管官的官,在任上時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惜一朝事發成了階下囚,隻因他背後還牽涉到一些大人物,是以入獄三年還未曾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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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自吹自擂地剛說到這兒,一個三十出頭的獄卒快步走到他的身邊,貼著他的耳朵小聲稟報導:“頭兒,有人肇事,嫌我們炊事精緻,又嫌被褥泛潮,你看……”
這牢房的木柵欄都是用粗大的圓木製成的,新漆剝掉隊暴露內裡一層層皸裂的舊漆,無聲地向人宣佈著它的春秋。柵欄之間的裂縫隻要一巴掌寬,可這個犯官的一張瘦臉彷彿毫不吃力便能夠從柵欄裡鑽出來。
葉小天在牢門前蹲下,扮出一副興趣勃勃的模樣,道:“楊大人研討已有所得?哈,公然是高人,我聽那西洋布羽士說,這以太陽曆演算的星座術,我們東方人很難研討明白呢。”
但是,他站在燕都城刑部大牢玄字一號監暗無天曰的牢房裡,對著剛被關進牢房的這些犯官們,語氣和神態卻謙虛的彷彿“東風對勁樓”上招攬買賣的小伴計,隻是肩上少了一條汗巾。
他很年青,恰是從少年向青年過渡的年紀。身材不高不矮,體形適中,麵貌隻是中上之姿,但是那雙柳葉似的眉毛襯得一雙眼睛非常靈動,特彆是他那張唇線了了、唇形如菱的嘴巴,便使他透出幾分唇紅齒白的味道來。
葉小天又問:“摸清他的秘聞了麼?”
他清清淺淺地笑著,溫良如處子:“小姓葉,葉小天,三歲時就在天牢裡廝混,十六歲那年正式接了我爹的班,成了這玄字一號監的一個守卒。現在已是萬曆八年,滿打滿算也當了三年的皇差了,承蒙司獄大人賞識,現在忝為一號監的牢頭兒。小天我秉姓純良……”
葉小天說完就向他們笑吟吟地行了一個羅圈揖,那眼神兒一掃,就像角兒台上表態,隻一眼,便把每一名“看官”都照顧到了,這才施施然地舉步分開,其神態舉止,彷彿一名巡查故裡的大師長。
葉小天共同地把生辰八字說了一遍,楊大神棍頓時墮入了深思,道:“唔,我先把你的出世時候換算成西洋曆……”
葉小天十六歲就接了老爹的差使,成為這玄字一號監的一名獄卒,僅僅三年工夫就當了牢頭兒,他的手腕可見一斑。
說話的人穿戴一套淡青色的皂隸服,頭上戴著一頂比他的腦袋略顯大些的漆布冠,腰間繫著一條陳腐的紅布織帶,腳下則是一雙不太合腳的白幫烏麵直筒靴,這副打扮,清楚就是一個獄卒。
守著玄字一號監這幢院牆高高的四合院,周旋在紛繁落馬的官兒們身邊,守著、嚇著、哄著、騙著,再蒙點小錢兒,這就是葉小每天天的幸運餬口。他本覺得如許的“好曰子”能夠過一輩子的,冇想到這是他在天牢的最後一天。
葉小天微微側過甚,低聲問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混蛋,到了我們這類處所還敢耍橫?”
“這群生孩子冇屁眼的贓官貪吏,洪武爺的時候六十兩銀子就夠剝他的皮了,現現在貪汙五萬兩銀子,竟然還得寸進尺講這講那,這天牢是他養老納福的地點麼?真是給他臉了。既然他嫌睡炕不舒暢,那就把他關到牢絕頂空著的那片牢房裡給豬一樣睡草堆去,一天就給他一個窩頭一碗淨水,餓不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