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夏將三炷香插在墳頭,點了紙錢,騰躍的火光映著她瑩然如玉的臉,襯著出薄薄的暖色,又拔掉了酒罈的塞子,酒水落下,敏捷地冇入土中,濃烈的酒香飄散。
自小餬口在平城鄉間,七歲回夏府,不過兩年時候,又被送走了,傳聞是獲咎了不該獲咎的人,第二次返來是十三歲,半年後,魏國公府參與豫王蕭綿澤謀反一案,外戚幾近儘數斬首示眾,生母李嬌乃魏國公外孫女,鬱結於心,不過一個月,病逝,而葉瑾夏則被送去庵堂守孝,到現在守了也有兩年,該是回府的時候了。
葉瑾夏眼底蒙著一層霧氣,忽而抬眸,輕笑道:“小女葉瑾夏,乃......”她頓了頓,吐出薄冷的音節,“當朝神武大將軍葉昶之女。”
時價淩晨,空山新雨後,蒸騰著紅色的霧氣,使得這座幽深沉寂的點蒼山更加縹緲,一如煙霧覆蓋的仙山。
墳頭一女子背對著他煢煢孤單,身材纖細肥胖,裹在一襲素白的寬袍大袖之下,袖袍都是素白的重堆疊疊的錦緞,一頭黑髮如夜霧般散開,如同最上等的墨玉,發間挽著一支白玉梅花簪子,清麗高雅。
蕭綿宸蹙眉,冷聲道:“你如何認得本王?”
他衝過來,行動又急又猛,葉瑾夏下認識地今後退了一步,身形晃了晃,差點跌倒在地,她蹙眉,清楚地聽到哢嚓的聲音,腳踝的骨頭扭到了,一股鑽心的疼漫了上來,葉瑾夏垂眸,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蕭綿宸更加驚奇,葉瑾夏一個女子孤身一人跑來深山當中祭奠揹負謀反罪名死去的亡人,是甚麼意義?
仲春的點蒼山如詩如畫,冇有似火驕陽,倒有幾分料峭春寒,一向連綴不竭的細雨洗刷著茶青色的枝椏,薄若輕紗的雨幕漂渺輕柔,讓人分不清到底是雨太輕還是霧太重,山川半隱,天低垂,地青青,四周是煙雲,讓人無端端發冷。
他加快腳步走了上去,泥濘的小道在重壓下收回噠噠的聲音,濺起泥水無數。
蕭綿宸走進了山中,看到濕漉漉的山間小道上留著一長串深淺不一的足跡,他微愕,加快了法度。
“你--”
蕭綿宸吸了吸鼻子,眉心微蹙,這個酒是他已逝兄長豫王蕭綿澤最喜好的沉碧......
一抹紅色現於麵前,他微怔。
聽到‘葉昶’二字,蕭綿宸瞳孔驀地放大,眼中寒意更甚,“你來做甚麼?滾蛋!”
蕭綿宸這纔看到墳頭中間有一個小竹籃,竹籃裡放著兩壇酒和一遝紙錢香燭,竟是專門來祭奠亡人的。
葉瑾夏深吸了一口氣,再昂首時,波瀾不驚,眸間的水光斂儘,薄脆的聲音浸潤著山間晨風的寒意,麵上卻笑靨如花,“靖王殿下,好久不見。”
“你是誰?為甚麼在這?”蕭綿宸聲音和彆人一樣冷,驚得葉瑾夏渾身一震,定定地看著這張臉,同影象中的容顏有些微堆疊。
半壕春水一城花,微雨暗千家。
葉瑾夏俄然回身看著他,眸光又清又冽,打斷了他要說的話,“小女請殿下喝酒,這但是上好的沉碧。”
葉瑾夏歪著頭看他,冇有錯過蕭綿宸眼中滑過的驚奇和不加粉飾的猜疑,悄悄笑了一聲,漸漸蹲下身,用火摺子引燃了三炷香,嫋嫋的煙氣飄起來,很快就被薄冷的風吹散了。
聽到身後的響動,葉瑾夏回身,看到蕭綿宸俊朗如玉的麵龐,那雙眼眸黑亮透辟,卻如裹著一層寒冰,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