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一望，模糊記得，那淸嘯感喟：“……老冉冉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長慨氣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洪洛天望向那邊，江絃歌與顧清玄一前一後立在那丘上，他如有所思：“看她眼熟……”

但是他們比及的是，顧清玄拿著變更長安防務的令牌呈現在長安城牆之上，將包含長安令尹在內的二十顆叛賊頭顱拋下城門，並親身領軍抵擋敵軍守勢。

那三天，是長安城最暗中的三天，也是他們人生中最陰霾的三天。江河川照看著他們，也急著刺探動靜。

“好，絃歌新學了一曲，名為《破陣子》，就為伯父彈這一曲如何？”

他皺眉鬆釋，似有回味地一笑：“一曲《破陣子》，蕩氣迴腸，氣壯江山，在這悲慘之地，高亢之音更添悲壯之情，不是淒訴，而是激昂，足見藝之高，心之堅，令人沉醉於琴音，佩服於曲意，高深啊。絃歌公然樂癡，技藝已然造極，情意更加可貴。”

當年顧清玄分開時留給他們的阿誰背影，一襲布衣，蕭灑，安閒，火線是虎穴龍潭還是波瀾不驚。

不再蕭灑，而是凝重而寥寂的。

“好……伯父必然要返來……”

……

她父親樂嗬嗬地笑著，不再上前，摟摟他們四個孩子：“走咯，回家。”

那年顧清玄剛當上戶部尚書，掌管國庫籌齊截國賦稅調劑，掌管都城防衛的長安令尹被敵方策反，帶軍士包抄顧府，逼迫顧清玄叛國投敵，為敵方細作翻開大齊國庫任其攻陷城後肆意打劫。

當時候她還很小，清寧、清桓、清風他們都很年幼，她和父親到顧府出亡，跟清寧縮在小榻上聽著內裡滲人的號聲，看著顧府書房的燈燭連著幾天幾夜透明不息。

顧清玄為保家人全麵，單身出府。

當時，就算是官宦人家也都麵對著絕糧的苦境，敵軍派細作入城引誘策反城中權貴，很多皇親官員背國投敵，富商王謝為保本身賄賂敵軍……

三天以後，敵軍正式籌辦攻城。禦林軍保護皇宮尚不暇，長安城內其他軍士皆由長安令尹節製，統統人都在等著，不戰自敗，等著長安令尹主動為敵軍大開城門……

本是豪氣江湖人，在這貧寒之地，一點也冇有富賈朱紫之態，散儘隨身之財，一身簡樸衣裳，仍然閃現不凡的俠骨豪情，洪洛天被她誇得非常舒暢，拍著顧清風的肩大笑道：“臭小子，你說你們顧家哪來的這麼好的福分啊？能出這麼一個妙人？比你哥哥姐姐可討人喜多了！這才調，這氣度，徒弟真是太中意了！”

人間百態，人間百苦，萬言難訴。

他又拍拍江絃歌的肩，親熱道：“小子，不要跟著那姓顧的做甚麼侍從了，有甚麼意義？做老夫的門徒如何？老夫教你武功！傳授你洪家絕學！我侄女跟你年紀差未幾大，我看你倆挺班配……”

……

麵對內奸，他聲厲色疾大義凜然，走之前回過身，輕聲細語和順如常，俯身道：“待伯父返來，絃歌再接著為伯父彈完此曲吧。”

他彎下身，對她笑著，縱使外界狼籍世道動亂，他的笑容還是如暖陽般溫暖：“絃歌，為伯父彈奏一曲吧？”

天將暮，那人又獨立高處，瞭望商洛城景，一襲布衣，孑然一身。

火線是巍峨皇城，在她老練的眼中，這隻是他一小我的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