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雙眸，很快入眠。

天亮了。

更奇特的是，蜜斯兩日前從藥箱裡取出這把希奇古怪的刀後，便未離過手。睡覺時都要壓在枕下……

熟諳的刀柄動手，程錦容心神漸定，凝神掃了四週一眼。

額上盜汗涔涔，呼吸短促混亂，心跳狠惡，似要蹦出胸膛。

永安侯夫人：“……”

想死很輕易，雙眼一閉，萬般痛苦皆消。

韃靼馬隊走後，她慟哭著為父親收屍，草草下葬。

統統還來得及！

彆管我，快逃！

亂世中，性命如草芥。

深愛她的爹孃，都為了她而死。國仇家恨，隻憑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報？

白芷一凜，內心湧起莫名的害怕和寒意。

皮膚白淨，細緻如瓷。青絲如瀑，烏黑順滑。

……

這是她宿世住了十三年的內室。

白芷內心悄悄叫苦不迭，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幾個二等丫環也隨之跟了上來。

“蜜斯，”值夜的大丫環白芷被纖細的動靜驚醒，從值夜的小榻上起家，強忍住嗬欠，柔聲問道：“是不是做惡夢了？”

現在想來，當年的她多麼天真好笑。

內宅管事們早已見慣了永安侯夫人對錶蜜斯異乎平常的心疼，以眼角餘光瞄了疇昔。

柳眉彎彎，唇紅挺鼻。明眸皓齒，清豔無倫。

半年後，宣和帝病逝，宣德帝即位，大楚朝內鬥不休。心抱恨恨不甘的二皇子引來內奸，韃靼鐵騎踏進邊關，踏破平原。大楚朝生靈塗炭，將士蒼存亡傷不計其數。

這一年，她隻要十五歲。離及笄另有半個月，和裴璋的婚事尚不決下。永安侯佳耦的虛假醜惡嘴臉尚未曝露，裴皇後好端端地活在宮中，父親程望還是邊軍裡的六品醫官……

韃靼太子身受重傷，她被“請”進了韃靼部落，為韃靼太子醫治。在重重看管下，她平靜地為韃靼太子治傷。韃靼太子的傷勢很快有了轉機，她被奉為上賓。

她在永安侯府過著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餬口。

她自兩歲起住進外祖家，及笄後和表哥裴璋定下婚事。回程家待嫁，不到一年，嫁入永安侯府，成了永安侯世子夫人。

當時，她感覺本身是人間最榮幸之人。

程錦容從惡夢中驚醒，霍然坐直了身子。

程錦容白淨柔嫩的手指動了一動，那把頎長的刀竟在指尖轉動了一回。

一襲青衣羅裙的清豔少女動也未動。

……

她仰仗著高超的醫術，活死人，醫白骨，短短幾年間，成了聞名邊關的神醫。

離天亮另有兩個時候。她要養足體力精力，應對即將到來的惡戰。

跪在父親墳前，她滿心苦楚。

程錦容這位表蜜斯，在永安侯府一住十餘年，衣食用度和裴家蜜斯們普通無二。偶然，就連白芷都會忘了主子實在姓程。

死的那一年，她二十五歲。

永安侯夫人端坐在上首。身為裴皇後的孃家長嫂，一品誥命夫人，永安侯夫人無疑是都城貴婦圈裡最頂尖的人物。

刀刃輕浮鋒利，在昏黃的燭火下閃著幽幽寒光。

白芷還待再說甚麼，程錦容已邁步而去。

阿容！

阿容，好好地活下去！

塵封在心底的影象襲捲上心頭，冇了當年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苦，隻餘淡淡的酸澀和悔不當初的恨意。

白芷等了半晌，見主子沉默不語，有些驚奇，摸索著說道：“蜜斯，奴婢去倒杯熱水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