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歡往窗邊疊著的新被上倚了倚,藉著月光目不轉睛地賞識春光。
“不求四海之賀,但求六合為鑒。”暮青聲音不高,卻可聞剛毅之情,他的情意貴比六合四海不換,她已滿足,彆無他求。
月光亮淨,窗台一角添了截華袖,這一起似久行千裡,風雨苦甜皆嚐盡,待至春關前,聽得馬車裡傳來幾聲低低的話音。
“……嗯?”他隻顧看著她,竟一時冇反應過來,隻瞧見龍鳳袖下探出一截春指,徑直勾來他腰間,纏住他的衣帶悄悄一拽。
侯天聞言低了低頭,黯然之色避不示人。刺客要救的是大將軍的外祖父,他徹夜之舉算是與大將軍今後為敵了。不過,老將軍和小公爺在渡江前暫無性命之憂,至於今後,聖上也許能留二人一命,他也不曉得為啥會有這動機,隻是……感受。
“嗯?”他的聲音倦倦的,好似剛睡醒。
“章軍侯,你這語氣聽著有點耳熟啊。”烏雅阿吉挖著耳朵眼兒走來空位上,看也冇看一群困獸般的刺客。
說好了她來,到頭來還是他主導。
徹夜還長著,且讓她多睡會兒。
江麵上彷彿下了場雨,劈裡啪啦的聲音似雨打窗台,圈圈波紋亂了船影江波,波影未靜箭雨已歇,遠處俄然翻起浪花,人頭浮動,血染江心!
“此乃大喜之事,自是要遍告全軍,徹夜同慶。”步惜歡笑道,隻是笑意頗深,明顯有未儘之言――豈止全軍曉得,此事已傳遍江北,京中也已曉得,不待雄師過江便會天下皆知。
這一跺正跺在禦馬的蹄後,禦馬頓時吃驚,雙蹄一揚,亦長嘶一聲!
麗舫停在江心,船首船尾宮人寥寥。江風吹來,月影江波皺去,梁下燈籠輕揚,江中燈影成梭――美則美矣,卻不對勁。
韓其初歎了一聲,拍了拍章同的肩膀。他們有同親之誼,如果到現在還看不出他的心機,他不如趁早辭了這智囊之職回籍賣字為生。
章同扯了扯嘴角,麵色淡如水,“是啊,既是幸事,理該道賀。傳聞百姓營中徹夜有酒,我去喝杯喜酒。”
帳簾一放,議事之聲壓得極低。
“章兄!章兄!”韓其初急喚數聲,卻不見章同回聲,眼睜睜地看著他往百姓營區的方向的去了。
元修有十年豪傑之名,一朝謀朝篡位,雖定遭一些賢才忌諱,但畢竟有抗敵衛國之功勞。反觀陛下,十年昏君之名,自毀祖宗基業,若無此詔,天下必責他不孝無道,各地揭竿也不無能夠,處境可謂不容悲觀。
月影猛地回身,見車廂被禦馬扯得向後一傾!
新被下鋪著明黃的錦褥,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鋪滿了褥子,一看就是用心挑的,個個圓圓胖胖,煞是敬愛。唯有一隻花生的殼兒裂開了,恰是被坐碎的那隻。
參軍之初他曾敗在她手上,這些年他苦練技藝一日不懶惰,現在技藝精進很多,卻已難再與她一較勝負。
侯天硬著頭皮去請人,離馬車另有老遠就被管家給攔住了,說讓他沐浴換衣再來,還說王爺不喜汗餿味兒。侯天忍怒照辦了,返來再請,巫瑾隔簾聽事,聽罷卻道無需去中軍大帳,命小童遞出一隻藥瓶來,說:“刺客若用藥,必是用軟筋散,將此藥含在口中,可保無事。”
步惜歡垂眸低笑,她眉內心都是話,覺得他眼神不好?
章同猛地轉頭,隻見那領頭人眼中最後的驚意已然安靜,靜如將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