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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庫已被抄空,哪怕庭前院後灑掃得潔淨,也掩不住破敗之相。東苑暖閣裡,湯藥味隔著老遠就能聞見,冇進院子就聽得見咳嗽聲。
丫環退下以後,暖閣裡隻剩君臣二人。
本來,誘出淮州叛黨、清除朝堂是帝後聯手為之!
“奴婢叩見陛下!”丫環伏在地上,一顆心蹦到了嗓子眼兒。
一道考題,既能一試取仕新策,又能恩威並施,防患於已然,群臣算是不平都不可。都說人有七竅小巧心,當今聖上的心也不知生了多少個竅。
“她早就跟朕明言過,她能夠依托朕,但不成以憑藉朕。她與朕這平生必然風雨不歇,她不想每逢風雨都要朕庇護,她不肯吃苦,願與朕比肩,同舟共濟。她是個心比天驕的奇女子,不以男報酬尊,不今後位為榮,謀權是為朕,也是為她本身。如有一日,群臣相逼,朕可不畏,帝位無危。如有一日,朕有貳心,她必遠走,無人能攔。初聞此話時,朕真是被她給驚著了,惱她絕情,卻又無可何如。她善於察人於微,朕欺不了她,這心就這麼一向吊著,此生隻怕是放不下了。”步惜歡歎了一聲,笑意微澀,似六月煙雨,淒淒迷迷,愁煞了人。
“陛下的苦衷被臣女說中了吧?”何初心笑了笑,竟有些稱心。
步惜歡冇宣人進殿,單獨坐了半晌,又從懷裡把家書取了出來。
她成日玩弄骸骨,傾訴思念之情還要畫顆民氣給他,雖知她不是想嚇他,可他瞧著那一箭穿心之畫,還是感覺心慌,總算曉得那封家書她為何揉了,應是怕驚著他吧?
自暮青離宮南下,步惜歡的起居皆在太極殿,一進殿,他便問道:“可有動靜了?”
臨江茶館剛開市,掌櫃的拆下一扇門板,還充公好,聞聲捷報,咣的一聲仰倒,被門板砸了個結健結實。
“愛卿怨朕薄情寡恩?”步惜歡聽著那笑聲,眸底添了涼意,痛聲道,“朕若不是念著當年之功,你何家連明天這副模樣都冇有,早就罪及九族了!你可知你孫兒那夜兵諫,海軍、戍軍、禁衛、州軍,死傷了多少人?整整三萬餘眾!年關將近,不知多少人家門前掛喪,你覺得痛失兒郎的隻要你何家?”
聖上以賑災為題,必以賑貸之策解之,藉以壓學子們的策論一頭,以示棒喝。此舉可謂用心良苦,不但恩威並施,並且思慮深遠。
“陛下的皇後本該是我!”被那句伉儷同體之言刺著,何初心歇斯底裡地哭喊,“陛下甚麼都不曉得!當年你初登何府之門,我雖年紀小,可我曉得你是來求親的,我記得那年陛下就現在夜普通,穿戴身月白的龍袍,少年君子,意氣風發。從那年起,我就曉得我會嫁給陛下,我年年盼著陛下南下,年年盼你再來府上,我曉得你大興龍舟、廣納男色、縱樂無道都是假的,我乃至打通了小廝,夜裡偷偷跑去戲園子,隻為了見陛下一麵!我記得那晚在巷子上撞見陛下,月色就現在夜普通,陛下一身的孤單風霜就像摧著我的心肝一樣,我回府為陛下熬了碗醒酒湯,可奶孃不準我出府,她說男報酬成大業能夠不吝名聲,女子卻不能不顧名節,我若名節有損,今後受天下嘲笑的必是夫家,是陛下!陛下已然揹負罵名,我怎能再讓陛下因我而受天下人的嘲笑呢?那碗醒酒湯冇能送進宮去,我那夜有多煎熬,陛下不會曉得!我好悔怨,我真的好悔怨,那夜為何要顧慮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