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償命,你可想過家中後代?”暮青問,這世上有太多案子本能夠不產生,死者一定無辜,凶手一定窮凶極惡,但法就是法,法理無情。
楊氏之案在審的時候就傳了出去,這時怕有大半城的百姓出了家門。
她雖經曆盤曲,幼年時也過過繁華日子,雖是庶族門庭,也是端莊的官家蜜斯。她也有那韶華好時,縱未生那傾國傾城麵,卻也有那三分芙蓉麵,窈窕肌骨勻。剛結婚時,她也是那文靜暖和女子,自夫君亡故,鄰裡便生閒話,說她剋死公婆又剋死夫君。她寡居在家那三年,鄰裡欺,地痞擾,連那日送亡夫衣冠來的縣衙捕頭都惦記上了她,要出銀錢買她夜裡相陪,與她在家中做對兒野鴛鴦。
刷!
“大將軍。”楊氏起家向元修福了福,道,“民婦不求國法寬恕,但有一事相求。”
“此事是要明察!”元修目沉如鐵,望了奉縣知縣一眼,再問楊氏,“敢問夫人,那知縣何人?”
暮青遞出一疊紙給崔遠,道:“寫!聖上在此,且告禦狀。”
“遠兒!”楊氏打斷崔遠,低頭望他,沉聲道,“殺人償命,此乃國法,莫替為娘討情。你自幼苦讀,國法朝律,你比為娘懂,莫做那罔顧國法之人。當初,你要讀書入仕,娘是不肯的,娘怕你今後會像那些狗官普通貪贓枉法,為求宦途功名魚肉百姓,若如此娘甘願你子承父誌,便是戰死疆場也是崔家的好兒郎!”
“娘?”崔遠捂著臉,不敢信賴孃親打了他。
“不!”崔遠高喊一聲,抓著楊氏的衣角,噗通一聲對元修跪了下來,求道,“大將軍,我爹是西北軍陣亡將士,他為國捐軀戰死疆場,我娘含辛茹苦,那狗官罪本當誅!求大將軍……”
她的一條命能揭開朝中貪汙撫卹銀兩案,值了!
“這位小將軍說對了,我原冇想到殺這狗官。他乃二品大員,身邊保護重重,我如何殺得了他?再在這奉縣趕上不過感覺悶氣罷了。冇想到昨夜保護竟躲懶醉了酒,真是狗官懶保護,出門湊成對。”楊氏看了暮青一眼。
“寫。”暮青叮囑崔遠一句,崔遠正愣著,下認識哦了一聲,低頭就寫,暮青這才昂首道,“不要代表朝廷,朝廷不想被你代表。此不為反,謂之伐。不伐朝廷伐贓官,何故伐不得?”
楊氏殺了李本,那祭奠邊關將士的血書,其真意並非是對朝中媾和之事不滿,而是因李本曾貪了邊關將士的撫卹銀兩?
百姓們迎著風雪望那罪行,雪花漫天,墨跡精密,一頁疊一頁。青衫少年高舉罪行,雪沫沾眉,涕淚成冰,道:“你們看不見,我念給你們聽!”
暮青沉默了,半晌,沉歎一聲。
風雪如刀,百姓聚著,大家沉默。
“民婦殺了李本,想那李家必不肯善罷甘休。我兒自幼苦讀,李家在朝一日,定不會讓他入仕。民婦不求大將軍提攜我兒,隻求大將軍能莫讓李家暗害我兒。”楊氏道。
奉縣知縣還跪在地上,起家時隻覺腳步踏實,後背盜汗涼入脊骨。他看了縣衙主簿一眼,那主簿忙遞上張罪行來,筆挺接遞到楊氏手中,楊氏提筆蘸墨,毫不遊移便要畫押。
有宮人尖著嗓子報導:“聖上到――”
他看不懂暮青,拿著紙筆,北風裡站著,一時下不得筆,衙門口卻不知誰附言了一句,高喊一聲:“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