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大笑一聲，笑聲摧心，深宮冷夜裡聽來分外孤沉，他忽的起家，腳步踉蹌，幾乎撞翻茶爐，痛聲怒問：“姑母！你們為何都要逼我！”

宮門裡備著車輦，元修一進宮門，傳旨的宮人便道：“侯爺，今兒雪大，離永壽宮還遠著，太皇太後擔憂侯爺淋著雪，特備了車輦，侯爺還請上輦。”

“女兒到底不是兒郎，不得披甲戰胡虜，隻能嫁郎以衛家。人間容不得女子之誌，女子的平生都要關在深宅，放下才學誌向，相夫教子，攙扶母家。天下女子嫁的是快意郎君也好，薄情兒郎也罷，都不過如此平生。揚催促馬，劍指四海，建功立業，流芳百世，都不過是夢罷了。”

元修不成思議，見元敏神采淡了下來，道：“你是否感覺，姑母是感覺那少年查不清此案，想要她在朝中出醜？不，姑母反倒但願她查清此案。”

養心殿是聖上的寢宮，宮外由禦林衛戍守，元修這般闖出來，隻怕難逃萬箭穿心！

元相國自前院出去，墨貂裘衣的領子上還沾著雪電影，聽聞此言，不由麵覆寒霜，嘲笑問道：“如何？你還要弑父不成！”

“姑母瞧著你內心的刀還未沾過血，刀鋒倒黴！”

“傳本宮旨意！不得射箭，誰若傷了修兒，本宮要他滿門陪葬！”元敏一把扯過安鶴來，厲聲喝道。

元修看著那藥，卻未動。他不動，範通也不動，那錦盒就一向遞在他麵前。

“修兒？”元敏快步行出時，人已被大雪遮了身影，去得遠了，她不由回身道，“快跟出宮去，讓太醫也跟著！”

“此案不清，你內心的那把刀就懸不起來！”

元修捂著心口，麵色慘白，吃力道：“姑母待我如子，爹雖佞臣，於我亦有哺育之恩，我……下不了手，這一命替爹了償，隻是自今今後，無顏再見軍中將士，亦不配再為西北軍主帥！”

殿門忽開，安鶴領著宮人魚貫而入，見了殿中景象，不由驚住。

這日，盛京下了場大雪，漫入夜雲盤石般重，似要將這都麗皇城一朝顛覆。

“愛卿何意？”步惜歡瞥了眼那帥印，眸中波瀾不興，倒是瞧了眼元修心口的傷。

“何止不舒坦！”元修冷歎一聲，沉痛點頭，半晌抬眼望向元敏，明知再問一句便是深淵，那眸中的希冀之色卻如絕壁邊攀著獨藤的孩子，孤弱無助，問，“爹行此事足有八年，姑母可知情？”

“大將軍！”

“相爺，侯爺，宮裡來人傳話，太皇太後宣侯爺進宮敘話。”

“我就是要逼你！”元敏亦拂袖而起，繡金墨袖一掃便翻了茶爐，厲聲道，“成大事者，善知棄取，帝王之家，交誼是不需求的，我們如許的人家也不需求！不然，你便會如這茶中生果，任人烹煮！”

“……”

元敏一愣，這纔想起些舊事來，她是體貼則亂，竟忘了這些昔日恩仇。元修心口血流不止，她偶然再說其他，隻道：“誰去都行，速去將人請進宮來！”

相府裡，元修有些日子冇返來了，這日一返來便去了書房。

元修來時，墨狐大氅的風帽上落了厚雪，元敏歎了聲，似早知會如此。她下了榻來，深宮夜冷，宮燭幽幽，女子眉眼間生著幾分疼惜，接了宮人遞來的巾帕，細細幫元修擦了眉峰上沾著的雪，歎道：“你這孩子就是倔，有車輦不乘，非要淋著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