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之身,卻叫他恍忽見到了熟諳的身影――他本身。
暮青皺了眉頭,“柳妃死了也就一個月,動靜從汴河傳至盛京,旨意再從盛京傳返來,時候夠?”
他一怔,聽她神采腐敗地問出這話,心中不知為何有種從未體驗過的情感,他一時不知那情感該叫甚麼。
金烏初升,少年蹲在地上,明知線索已斷,卻偏細細查著麵前的骨,彷彿一根一根地數,一根一根地看,便能看出爹沉冤昭雪的路。山林深處漫來金輝,渡到少年背上,忽覺剛毅。
畢竟是那句“本是明君”入了他的心。
“是。”他終究聽出不對勁,“如何?”
“八百裡加急,汴河至盛京走一趟隻需旬日。你進宮前兩日,懿旨便到了行宮。”
昔不時勢,先帝另有一姐一弟在,瞧著元家從宮變到把持朝局是水到渠成之事,實則暗潮湧動阻力不小。太皇太後能在這等局勢之下穩坐宮中,並挑了個先帝的孫輩,年僅六歲便保其即位為帝,並讓元家輔政至今,其心機手腕定非平常女子。
天下事,朝中事,暮青一向感覺離她與爹的餬口甚遠,是以一向懶得問,本日倒有些悔怨,她隻能按照從爹那邊聽來的一點點當年勢來猜測了。
傳聞當年先帝駕崩那夜,左相元家結合大興屬國南圖策動宮變,以弑君之名斬三王、七王於宮宴,血洗宮城。太皇太後當時身在冷宮,宮變以後便自冷宮出來,主持宮中大局。當時,先帝膝下皇子雖隻剩五王、六王,太皇太後膝下無子,便將六王嫡子召至宮中,扶養於膝下,力保其即位為帝。
背後,男人望著她,漫不經心的眉宇換了抹沉色。山風拂著那廣袖,袖動手指奪了玉色,緩緩抬起,欲落去少年肩膀。
“太皇太後責柳妃身邊的人奉侍不周,致柳妃為刺客所害,除了她身邊奉侍的宮娥寺人,還杖殺了兩個當夜值守的侍衛。”步惜歡哼笑了一聲。
江山皇權,步步殺機,他需求她那察言觀色之才為他所用。深宮寥寂,長夜漫漫,十八載春秋寒暑,向來隻他一人,頭一回想尋一人相陪。但是,親手尋來的人,不過伴了一日,他竟幾乎放她走。
男人望著那背影,那背影卻俄然回身,晨光裡眸中神采叫他俄然醒過神來,放下袖中的手。
“還要驗?”步惜歡挑眉問。
她卻一副理所該當的神采,語氣有些古怪,“柳妃是太皇太後新賜給陛下的?”
“驗!”暮青細細瞧著地上骨骼,頭也冇抬。以往驗屍,也並非一驗就能有成果,線索斷了,重新再驗是常有的事。
暮青回身,望一眼地上的骸骨。費了一夜將骸骨措置出來,她還籌算看看本日氣候,如果氣候好便蒸骨驗傷,看看柳妃死前有無嚴峻撞傷。如有,再將四周值守的侍衛或宮人尋來問問當夜有無聽到或看到甚麼,許能看出有懷疑的人來。可現在,人都死了,線索斷了,一晚的繁忙隻得了這麼點成果。
她望著他,那眼神,他看懂了――你被戴綠帽了,陛下。
那肩膀薄弱,肩上蘭枝晨光裡如覆著清霜,男人指尖觸上,俄然一顫!
既如此,柳妃死了,太皇太後當真會怒到不問刺客,隻一道懿旨殺了宮人侍衛出氣?
暮青不信,這道懿旨如何瞧都有題目!她瞧向步惜歡,他就這麼讓太皇太後把人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