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他俄然喚人,但未回身,仍望著鏡中容顏,目光迷戀,“取兩張紅紙來,再把朕徹夜回宮的衣袍拿來。”
暮青被他看得不安閒,笑得也不安閒,扭頭就走,“如果看不風俗,我去換了!”
去哪兒了?
“假的!我本想拿上來給你穿的。”暮青口不對心。
待她謄好奏本,月影便返來了。
暮青端著花托走到步惜歡跟前兒,目光轉開,臉頰生粉,一身清冷俄然便添了女兒嬌態,“阿誰……我不太懂這些。”
窗外倒懸下一道人影,聞令便去了。
如何連肚兜都有?
步惜歡歎了聲,想起句話來――賞心好看是才子,今後千秋無絕色。
“青青,爹孃若活著,必為你我歡樂。”他從身後擁住她,含笑勸她。
等候的時候無聊,他便將她的手劄取來翻看,她不在府裡的這些日子,他來都督府裡,常取她的手劄看,越看越迷惑,這手劄裡的詞兒十有八九非本朝之詞,瞧著甚是陌生,但又感覺很有事理。他對她的出身更加的獵奇了,可百日未過,她不肯說,他隻好等著。
“比豔詩寫得好。”她評價。
冇蓋官印的婚書可不作數。
名字、生辰八字,一份聘婚書,一份答婚書,他替她一起寫了,媒人、主婚人的名姓空著,父母的名姓裡他隻寫了他母親白氏的,而她的父母名姓裡卻都寫了,她親眼看著他寫下爹的名字。
三月十六。
落梅……
暮青轉頭,見他走到書桌前端了那盛著胭脂水粉、金箔花鈿的托盤來,他將這些放到打扮台上,立在她身後,對鏡端量她。她孃親早亡,家中隻要爹爹一人,想來無人教她打扮,遙記得在古水縣官道上那倉促一瞥,一根翠竹青簪便綰了她的發,亦現在夜這般簡樸。實在,她青絲如緞,這般簡束,任青絲鬆垂,更顯得她堅固矗立清卓如竹。
原覺得她清冷似霜雪,隻要素淨色彩纔可襯她,未曾想這喜慶之色穿在身上彆有一番神韻,如同新婦。
不但有肚兜褻褲,戲袍旁還整整齊齊地擺著胭脂水粉、黛筆口脂、花簪步搖、金箔花鈿。
樓梯口的光很暗,少女從那燭光亮影裡走來,淡赭高襦鳳繡帶,牡丹羅裙一色裁,小樓無花,她行來之處似有紅花模糊,羅裙迤迤,宮牡重重。少女脂粉未施,青絲簡束,清卓猶在,一襲紅裝,卻豔絕千秋!
暮青原地待了會兒,神采如常後纔出了閣樓,楊氏在廚房裡燒水,暮青叮嚀她將水打去偏屋裡。她向來都是在閣樓上沐浴,徹夜俄然要換處所,楊氏非常奇特,但她謹守著下人的本分,冇有多問。
暮青轉頭問:“紅紙?”
步惜歡牽著暮青的手,將她又帶回打扮台前,扶著她坐下,隨後將筆墨紅紙取來。她坐著,他站著,見他提筆,寫:“婚書――”
暮青對這奏摺很對勁,提筆便鈔繕到了奏本上,明日命人送入朝中。
少女微微低頭,朱唇如櫻,笑起來甚美。
她指的是打扮打扮,步惜歡卻彷彿冇聞聲,仍怔愣失神。
但徹夜,他想親手為她綰髮。
打扮台上燭火煌煌,照著那些擺得劃一的胭脂水粉,她俄然便想起江南家中那箱被她鎖起來的胭脂,十歲那年起,一年買一樣,爹為她攢的嫁奩,盼她嫁人時用。
步惜歡看起來卻真是當真的,他收起婚書便將暮青從打扮台前牽了起來,走向床榻,“婚書有了,合巹酒娘子可願與為夫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