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雪飛替他拽上褲腰，聞聲連枝一聲悄悄的痛哼，這纔想起來他還是個背傷未愈的傷患，因而從速放人趴到床榻內，本身怔怔地坐在先前連枝坐了一-夜的矮凳上，糊裡胡塗地與他分吃一碗肉絲羹。

“啊？”連雲生瞪著一雙標緻的眼睛，不解地亂眨。

是嚇呆了，腦筋裡空缺一片，隨後便自發小腹一熱——那十年未曾體味過的感受又來了。

他哈腰撿起床底下的瓷虎子，要他撒出來。連枝支支吾吾地說“臟”。

掌事寺人頤指氣使道：“給我打！”

連雲生向後看了看，想問問掌事的意義，閔霽已率先邁下了台階：“管他們何為！”連雲生糾結半晌，見他當真誰也不等，從速追了上去，掉隊半步，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後。

人得安然庇護，再不受風雨飄搖，無驚無恐，這算好；單身寥落，心絃條條緊繃，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大浪淘沙以後再不會等閒受嚇，這也算是好。但明顯，連枝毫不會是前者。四方城中數以萬計的寺人宮女，都是這浪中殘萍，倘若不能隨波而行，攀至巔-峰，便隻能被風雨吞噬，嫋作一縷冤魂。

連雲生當即止住了哭，怔怔地看著他，問“真的嗎”？

小寺人不肯接，閔霽直接用雨淋濕了帕子，將人拽過來就朝他臉上糊抹幾把，好輕易看出幾分真容，卻發明是個極標緻的少年，與季家阿誰雪糰子還不一樣，這個標緻中另有點怯赧，脖子軟得像是抬不起來，讓閔霽不由想到了牆角那盆肥胖的小紫花。

話是這麼說，可要真因為他打碎隻花盆，就說他將來必然打碎陛下的龍盞，那便是誇大其詞、借題闡揚了，閔霽轉頭看去，見那被罰的小寺人顫栗著脊背，伏在雨地裡也不吭聲，反叫那些人更加放肆。此中一個走下來，將他一腳踹翻，伸手就往那少年襠間摸去。

閔雪飛兀自起家穿衣，手腳虛晃地下了床，到了他桌前，撞翻了架上一匣舊簿，稀裡嘩啦地落下些發黃的多年話本。他一冊冊地清算，夾頁裡窸窣掉下幾片殘頁，撿起來正要夾歸去，卻見在那一角頁片上瞥見了本身的名字。他不由翻著看了下去，多是些夢話般的呢喃癡語，另有幾張約莫是從甚麼摺子上撕下來的參他的諫書，和七七八八暗中調查他的信箋。

閔雪飛又回到多年前宮宴那晚，紛揚大雪，烈烈紅梅，他扣住一人的手，乘著酒氣，肩塌腰斜地靠在梅樹底下，問麵前阿誰手持花枝的梅仙叫甚麼……一雙似曾瞭解的標緻眸子，似潤非潤地眨著，那人張了張嘴，薄唇開闔，在臉前凝成一團濕盈盈的白霧。

那是在一場私宴上，他躲在父切身後，膽怯地遠遠看世人觥籌交叉。閔霽恰是當時候出去的，從正門，跟在閔相身邊，才入坐未幾時，身邊就堆積了一群一樣光風霽月的小公子們。那是京中最華貴的一群小少爺，尤是如此，閔霽在此中也充足卓爾不群。

大大的雕花門擋攔住了閔霽的身形，以是他站起來時，那些寺人正玩得高興，竟一時之間冇能重視到他的存在。

……

“不是、我不是……”小寺人慾駁，可那些人那裡容他說話，將他提起來就打。

宮苑深深，每一條路都似曾瞭解，隻是頭頂道道宮門匾額上的字兒分歧罷了。

梅落了，雪化成雨，水聲漉漉，牆角一朵小小的紫花屈弓著細弱的頸子，飄搖著盛開。閔雪飛忽覺手腳發僵，手裡的腕子莫名抽去，他起家去追，徑直撞進一團晃眼的白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