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桂花樹下初遇這個少年的時候,季鴻恍忽又回到了二哥與他采摘野桂的那天,季延的年紀差未幾也就是那般大,奉花吟詩,風騷俶儻,乃至於少年雙袖盈香走過來時,幾乎讓他覺得本身又在夢中。但大略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好似明天的桂花茶,昨夜的荔枝酒,老是帶著一股甜甜的味道,總能讓民氣中輕巧起來。
“餘先生的醫術,季某信得過。”季鴻悄悄笑了句,聲音很小,但因為離得很近,像是直接飄進了餘錦年耳朵裡似的,輕柔|軟軟的。且不說餘錦年現在還隻是個小廚子,就算是有幾道藥膳吃食給人看好了病,也是當不起“先生”二字的,隻是這句誇獎的打趣話卻破開了兩人方纔的不鎮靜,氛圍又再度和諧起來。
見那破了半頁的書皮上寫著“青鸞詩集”幾個字,季鴻便感覺燙手,剛想放回原處,忽地從書裡掉出幾張紙片來,他撿起來一瞧,是臨抄的幾個大字,筆跡有些歪扭,但能夠看出寫得非常當真。他將紙片收起來,又忍不住細心翻了翻,可見書冊是很陳舊的,彷彿是被翻過很多次,有些字乃至都恍惚不清了。
常都府信安縣城西便有一家不打眼的小館子, 此時恰是上客的時候。這館子開了有五六個年初了, 信安縣人都曉得,店裡隻要一個外埠來的老闆娘, 姓徐, 世人都喚她“徐二孃”, 身邊帶著個六七歲的小丫頭。老闆娘模樣精美窈窕, 不時穿戴一身素色衣裳, 不知看紅了多少單身漢, 摩拳擦掌地想去撞個美人運。
走到餘錦年身邊時,季鴻拂了拂袖子,也冷冷道:“不過如此。”
餘錦年伸著胳膊:“那你拉著我。”
“觀中間之方,應是清肝瀉火之法。但是何小兄弟是肺陰虧耗,並非是木火刑金,如果一味用苦寒之藥清肺泄肝,不但不能減緩症狀,反而過苦傷陰耗津。”餘錦年想要來紙筆開方,還冇張口,忽地想起本身不會寫字,遂又煩惱地將此設法置下,見那郎中一臉不信,又詳細講道,“病人麵紅不錯,但並不是滿麵俱紅,眼中頭緒也無紅赤之象,隻是兩顴發紅罷了,隻因他麵紅不是由肝火而致,乃是虛火引發。再看病人舌脈,舌紅少苔是陰虛明顯特性,另午後咳甚,不恰是肺燥陰虛之證?且他脈中雖數卻無弦象,既無弦象,又怎能說他是肝火亢盛呢?”
何大利恭恭敬敬地朝鄒郎中問好,後先容道:“這位便是一碗麪館的年哥兒,另一名是他的哥哥。都說年哥兒會用吃食治病,咱家二田前兒不是說年哥兒家的糖餃好吃麼,我這不,將他二位請來了。”
那婦人年紀不算大,頭上簪著一支銀簪,是今季販子上最風行的含芳卷鬚簪款式,便是一朵兒甚麼杏花梨花桃花的吐出誇大卷鬚的蕊來,斜插在髮髻裡,非常嬌巧。何大利能給自家娘子買如許精美的簪花,想來他們伉儷豪情甚篤,也是以,對家中獨子更是寵嬖非常了。
餘錦年耐煩地搗著:“這是乾薄荷葉,搗碎了好和麪,給穗穗做個梳兒印。”他說罷,便將徐二孃往廚房外頭推,“二孃快歸去歇著吧,待會做好了讓穗穗給您端去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