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擱下筆，一手抹開麵上尚未乾透的藥水，一邊捋好鬢邊亂髮，轉出閣房，倉促移開竹門。

“公子？”越女見景兕始終不語，挪近一步，悄悄扯了扯景兕的衣袖。

大半個月未見，解憂還覺得楚蘅早已被景玄送回楚氏居住的處所去了，不想她還在這裡，並且彷彿過得非常艱钜，莫非說楚氏已經死得一個都不剩了？

“楚蘅？”解憂認出了少女，俯身拉她起來，將她迎入屋內，不問旁的，先遞上一杯溫水，又取了銅鏡和梳篦，任她本身清算儀容。

另有紅藍花，用做產後下瘀血惡露之用，能夠與丹蔘一道組方入煎，待少姬身上血斑消去一些，紅藍花的劑量還要再加大。

“醫，蘅前日……”楚蘅隻說了半句，外頭竹門又是一陣疾叩。

“越女既雲，少姬乃楚蘅誤傷，則應喚取楚蘅對證。”解憂看向景兕。

解憂垂眸看了她一會兒，估計她還得哭上好久，轉到一側堆放藥材的屋內，翻揀出前些日子晾曬的赤參。

慣來天不怕地不怕隻怵兄長的他，竟無端對解憂生出幾分害怕，隻因他不曉得，良醫組方時的邃密考慮，本就與良將調兵擺設普通。

在解憂身上，他彷彿感遭到一種同兄長一樣的，能夠批示千軍殺伐的飛揚意氣。

鏡中的那張臉已不帶稚氣，隻是小巧了一些，麵色微白，兩頰透出極淡的赤色，襯出幾分少女的嬌柔，看得出被丹砂虛損已久身材正逐步好轉，比之她宿世的最後幾年光陰，這麵色已是不能再好。

楚蘅被一問，滿腦筋胡思亂想消逝的無影無蹤，想起這幾日所受的委曲，款款走入藥房，矮身跪下，一向趴伏至地，“妾……妾有委曲，乞醫憂相救。”

“兕公子何事？”

少女見有人出來，笨拙地挺起家子，雙臂撲開一把抱住解憂，“醫……醫，救我！”

那麼，就讓她看看，以後的十年當中，她能夠達到如何的高度，獲得如何的職位。

楚蘅接了來，水的暖和透過陶碗渡到冰冷的手指上，疇前在族中嬌生慣養，精美的銅器瓷杯用過無數，卻都不及此時一隻粗陶碗的觸感令她沉淪，心口一刺，止不住哭出聲來。

景兕忍不住霎了霎眼，麵前的少年尚未束髮，腳上也未著屐，隻這麼站在麵前，比他足足矮了一個頭，但她身上那種閒適悠然卻又毫不容人衝犯的氣度，倒是有增無減。

楚蘅哭了一會兒，觀點憂不再理睬她，垂垂收了眼淚，攏一攏混亂的頭髮，挪到被辟作藥房的小屋，立在門外躊躇不前。

立在廊下叩門的是景兕，還是一身明快的梔子色楚服，比前些日子所見更加薄弱幾分，想是年青人尤其怕熱，故而提早換了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