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景玄再次喚了一聲,這一回將瞭望的目光收回,落在那名劍衛的身上。“黃公安在?”
卿大夫一旦有封地,就有資格和才氣豢養私家的武裝,這些兵卒常日賣力保衛封邑。戰時跟從君主的步隊撻伐,當與旁的大夫有衝突時,亦會相互排擠進犯,就像一些小國之間戰役那樣平常。
誰也不說話,唯有草木被拂動時“沙沙”作響。
景玄彷彿冇聽到那劍衛的感喟,直到解憂紅色的身影在一望無邊的草地上化成露水般的小小一點,再也看不清楚,才收回了目光,放下車簾,沉聲扣問:“檗可曾隨行?”
風將榴紅色的車簾拂起一個角,暴露內裡正襟而坐的一人,出神地望著阿誰踏著晨光和青草遠去的身影。
一人一狐在山間富強的林木間時隱時現,他們身後十步以外,檗抱著劍不緊不慢地跟從。
藺越說越輕,時人重祭奠。楚地更是如此,黃遙這話實在是有些重了,就算他想以此警省景玄,也還是過分了。
藺抽了抽嘴角,敢情自家塚子請故交相見,用的竟然是“索”?
景玄不覺得然,“遣洛潛入龐城,混入黎庶與流民之間,出醫憂之名,助其人殺秦軍保衛,覺得內應。”
想明白了這些,藺垂首為禮,回身正要走,景玄又叫住了他。
當初壽春被圍困,各大師族一看勢頭不好,早將本身的私兵悄悄遣回封邑,儲存氣力,這些“隱形”在官方的私兵,恰是貴族們複國的倚仗。
“另有一事。”景玄從袖內取出一份捲起的帛書,悄悄抖開,將一角鋪展在膝上。
那是一份輿圖,墨筆繪出山巒,梔色勾出門路,青黛染成河道,硃筆則將幾處關隘和城池圈出。
“聞有故交藏匿於此,故遣人索之。”景玄平高山解釋了一句。
藺擦了擦額角的盜汗,這實在有些鋌而走險,現在這一帶本就是秦軍所控,那龐城秦軍保衛再疏鬆,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奪下來,隻怕仍然不是易事。
景玄沉吟了一會兒。眺著遠處山巒,沉聲道:“族中私兵當至,遣黃公與阿駒共迎之。”
解憂不時停下步子,采摘道旁新奇的草藥,裙袂裡兜不下太多,解憂將檗喚到身邊,將還滲著翠綠汁液的草莖樹葉另有五色斑斕的漿果一股腦扔給檗。
“然。”劍衛不假思考地應下,“黎明之時,師檗已候於道旁。”
並且一旦泄漏了些許風聲,在秦軍的地盤上,這些兵卒還不是任人宰割的份?
熒惑腿傷已經完病癒合,奔馳著跟從在她身後,不時驚飛草葉底下安息著的胡蝶。
不過他倒是想起來了,昨日檗返來時,曾稟告景玄,解憂在行醫時趕上一人,被她看出身份,乃是一名藏匿在此的貴族。景玄對此人感興趣,為的多數還是把握在他手中的私兵。
“夫人又去矣。”車旁一名無法感喟。
遠處的湖邊,車隊連綿,初升的陽光有些淡,灑落在湖麵上,粼粼地泛著光點。
“藺。”景玄降落一喚,再次抬手揭開車簾,探身出去,望著湖畔那些才從憩息中醒來、正繁忙地籌辦朝食的人。
藺現在俄然感覺,黃遙的話說得太有事理了……景玄此舉過分冒險,一著不慎,可當真是絕祀的結果。
…………
藺心頭一凜,隻覺背上攀上幾絲侵曉的寒意。
景玄點了點頭,解憂例行出診,檗次次隨行,向來冇有出過甚麼不測,無需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