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一起向北，傍晚蒙的雨霧早凍成薄冰。風在劈劈拍拍撕扯窗麵，冰層收回藐小的皸裂聲，像是針尖密密麻麻戳進玻璃。

他咬字安閒清楚，每個音節都發得綿長又飽滿，“但我們有比談天更好的事能夠做。”

視窗通亮的處所，裸.露一小塊廓形的光。一個男人逆光坐著，手邊是敞口的透明高酒瓶，指節修整，略微蜷屈，在她無聲的諦視下，扣住了細窄的瓶口。

裴芮模糊記得，本身當初在戰地作報導，耐久和甲士打交道。她忘了一些事，唯獨還保有靈敏的直覺――

半靠在門邊透氣，裴芮忽而發覺本身冇燃燒。

她的氣味潮濕，有如雨絲牽繞心口，恍忽將他帶回曾經。

固然腔調心機性地熱烈起伏，的確將近熔化，她的聲線仍然爽利如常，不黏膩不疲塌，像隻冷白纖細的手穿透軀殼，捏緊了他正在微弱搏動的心臟。

淩晨四點，裴芮頭痛欲裂。

“涼不涼？”裴芮聞聲他問。

過道的寒氣比屋內更足，人在門外不免打個寒噤，手便探出來摸到衣帽架，隨便抓件針織外套披到睡袍上。

裴芮不由得留意到這個行動。“渴了？”她說著話，唇隙開開合合，散碎的星火細屑擺脫菸捲，燃燒著流落腳邊，“我這裡冇甚麼喝的，你應當帶你的酒來。”

裴芮精確將洋火盒撈進手心，皮膚在某個頃刻與他交擦。他的手指很涼，骨節有力感，偶然間在她指尖悄悄一撞。

“你剪短了頭髮，很都雅。”他開了口，用的是低緩的中文，“彷彿還長高了。人在二十三歲以後還能長高麼？”

“尹伊格。”某一個特彆的時候，他以近乎於感喟的聲音低低道，“我叫伊格。”

他無疑相稱漂亮，漂亮到讓人落空抉剔的力量。頭髮烏黑稠密，兩側都很劃一，獨一額發軟垂在眉毛上方。因為眉骨高而凸起，眼窩就陷得非常深――是屬於異域的、她不太熟諳的通俗。左眉折角處斜劈一個斷口，細心看來像塊傷疤，形狀短而窄，將皮膚微微地撐鼓起來。

之前他的俄語一字一句，發音堅固隔閡，含有飽滿的銳度和力量，如同裹著冰茬的鋼刀插.進一壺沸酒。這回提及中文來，卻顯得連貫溫和，另有點呢噥似的黏牙。

被她碰觸時，男人下認識向旁避了避身。他冇答話，低頭擱下酒瓶，撩開夾克找出一盒洋火，隔空拋向她的方位。

俄然就有些興意闌珊，她肩頭微微隆聳起來，一言不建議身回房。關上包廂的門，才認識到手裡還握有他的洋火盒。

某間臥鋪傳來一聲睡夢中的鹵莽咕噥，隨後四周重新歸於沉寂，隻餘下唇邊菸葉燃燒的嗶剝聲響。煙霧從她唇角升起。攀纏到他臉上，長久地恍惚了神情。

彷彿缺失了彆的一方，相互都不再完整。

甚麼樣的人到現在還在用洋火？

她幾近要被困進深藍的狹光裡，連呼吸也不自發放輕了。

她沉重地翻下單人包廂的高腳床，伏在地上反應了一會兒，總算搖搖擺晃撐起家。赤足繞過滿地歪倒的空啤酒瓶，蹲到大件行李中間，試圖從一箱狼籍裡翻找淡藍色小藥片。

他低斂雙目，用黑藍的眼將她望住，舌尖淺淺探出來，舔了舔冒著熱氣的唇麵。

男人皮膚沁涼，唇舌卻烘熱，氤氳著淡而醺甜的酒氣，慢條斯理纏住她的舌頭。又著力朝內壓，細緻舔洗齒根，力道和順得不成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