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風磊落地答:“這是顧家的花圃。”
驀地回顧,暮陽看到的是他浸浴在月光中的半張臉,望著滿室曇花,眸深難辨。如許的慕清風無疑是陌生的。
乃至於,暮陽硬生生將“不歡暢去”四個字,和著米飯給嚥了下去:“恰好能省一筆用度。”
洛城宅院也好,戚雲山碧落寺也罷。
他一向心無定所,四周放蕩。
暮陽點點頭,慕清風對勁地對她說:“暮兒,我們出來吧。”也不忘安撫泫然欲泣的小女人,“子衿乖。”
慕清風自入了登封後,明顯衝動到不可,坐在馬車裡特彆不循分,時不時撩起簾子看一眼,再扯扯法衣坐返來,正襟端坐著,像是在禁止。可不一會,又忍不住去問車伕到哪了……
“哦。”慕清風淡淡應了聲,“她也就這點愛好。”
“顧家?金陵帥府?”雖是問話,但暮陽心中已有八分肯定。
悄悄地等待著。
馬車搖搖擺晃,一起行,一起停。
暮陽蹲下身子,獵奇地撥了撥花葉:“這是……曇花?”
這的確把慕清風給樂瘋了!
那是一間用竹子架起來的花房,四周通透,垂著幾塊素白輕紗,在夜風中輕蕩搖擺,彆有一番意境。
“曇花一現為韋陀,這般情緣何有錯,天罰地誅我來受,彼蒼無眼我來開。”夜色中,慕清風的聲音竟有些清冷,似惋歎,似佩服。
路子看到屋子裡的暮陽在發楞,看看看著也能笑。
臨平。洛城。上陽。是古來兵家必爭之地。
名喚青青的碧衣女子回道:“九夜庭新來了一家梨園子,君女人一早就去候場子了。”
公然,他挑著眉說:“暮兒,我們毀了這吧。”
屋子中心擺著五六個花架,一層一層累疊,整齊地擺放著不異的盆栽。地上也是,清一色的花盆,隻留了兩條僅供一人穿行的小道。
獵奇地看花筒緩緩捲起。
與車伕閒話,說著說著又笑了。
“你對誰都這麼笑,臉上笑意盎然,眼底卻一片清冷。對他們,你的笑是三分毒藥。可誰又曉得,你的笑,是這世上最冰冷的。你就那麼笑著,彷彿甚麼都入不了你心底。”
要曉得,當初顧敏恒大鬨月扇坊,廢了她很多銀子去修整,現在可貴來趟金陵,怎能不連本帶利地討返來呢?
“公子,你……”粉衣少女怯怯地拉上一角法衣,兩眼通紅。
無缺的花盆,齊莖斷掉的花葉,還擺出個豬頭模樣。
“為何?”暮陽問。
慕清風是采花賊一流中最有錢的。他的宅院,就坐落在城中最繁華熱烈的街口。
……
這是他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受。
※※※
冷不防慕清風朝她望過來,月光照滿他整張臉。他咧開嘴,暴露一口森白的牙,桃花目靈動如珠。
……
“就是啊,公子。還覺得你不要眾姐妹了呢!”
登封三城是邊關的三道防地。
行走在花圃間,月光拉長了她的身影。
不時,慕清風追了上來,跟在她身邊若無其事地踱著步子。
又一陣風吹來,吹開輕紗,月華似水傾瀉而來。指下的花葉悄悄顫抖著。螢火蟲飛出去,迴旋著,等候著。
但是,要把入了心底的再摘開,真的有點疼啊……
她想起千行曾撫著她眉眼對她說的話。
――削髮人,無家。
彷彿過了好久,又仿如一瞬之間,暮陽悄悄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