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有東西俄然砸在她心上,令她生硬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身子好了?”他笑,不待暮陽答覆,又說,“他倒捨得讓你一小我出來!”
還冇結束呢,我怎好就此淡出你的生命?
“尚未好全。”暮陽語氣平平,戰役時涼薄的她幾近冇甚麼兩樣。
我用三千青絲,換你一瞬回眸。雖說值得,可終歸是遲了。也罷,也罷。今後高山流水,寶刹香燈,願如來渡我朝朝暮暮。看不儘春花秋月,堪不儘苦海無邊。何如,何如。
裙裾翩飛掠過眼角,他聞到一抹梨花香,一如既往的平淡,也一如既往地挑逗他每一次心跳。
沉默半晌,他勾了勾唇角。
“好。”
他裂開嘴,綻放個大大的笑,灼灼生輝,連為他剃度的方丈也為之一愣。
“好。”
“保重。”
暮陽啞然無語。
“我想抱抱你!”他俄然開口。
百態人生味,誰解此中意?一場宿命,一次災害,一段生長。
“鐺”,一記鐘聲響起,沉悶而寂靜,餘音煩複不息,驚起林間大片鳥雀撲朔著翅膀四散飛去。
暮陽邁進大殿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此番景象。
男人快速展開雙眼,那是雙狹長的桃花美目,烏黑的眸潭湧動,倒影著滿殿燭火,如同夜幕上繁星裝點。
暮陽一步一步走出那人視野。他看不到,她清秀臉頰蜿蜒而下的眼淚順著下巴落進了香灰裡。
“不可。”而她言語斷交,煙紫色身影還是翩躚婉麗。
心,不由一搐。
佛像前挺直跪著的男人,容顏俊美無雙。隻見他兩眼閉合,雙手合十,如瀑墨發披垂在肩,更添些許美好。剪刀開合間,一縷青絲自指縫間滑落,輕飄飄落於蒲團。
剪刀“哢嚓”一聲,又一縷青絲從麵前飄落。
大殿內梵音喋喋,木魚聲整齊齊截。
山道石階蜿蜒而上,九級九折,剛好九九八十一級石階。戚雲山上古木參天,雲霧滿盈,模糊繚繞著絲絲古木暗香。坐落在九折石階之上的碧落寺,紅瓦黃牆,背倚垂直峭壁,捲菸嫋嫋。
他看著她。那側臉,如水中影月,誇姣卻冷淡。最後的一眼冷傲畢竟必定一世追逐。目光細細地形貌她的表麵,一遍又一遍,直到暮陽突然回眸。
饒是暮陽再涼薄,現在也感覺眼球酸脹,卻要強忍著故作輕鬆。她說:“你這算甚麼?一語成讖?”
“我走了。”
他還是笑著,右唇角上提,桃花目三分邪氣,略略感喟:“想來,我是入得了佛門,斷不了情根。大和尚,你看我塵緣未儘,碧落寺收我何用?”
暮陽冷酷地彆開眼不看他:“既已決定皈依佛門,說話還這般冇分寸!我看你留在碧落寺清修也好,佛門淨地,恰好能清一清你渾身邪氣。”
“記得……把心收歸去。”
那一盞琉璃燈不明不暗。傳言,琉璃燈又叫長明燈,上照人間風騷債,下照苦海淪落人,是是非非在它之下皆無所遁形。金身如來於蓮台上捏花,閱儘凡塵百態,看儘民生苦樂,不怒自威。
“錯!是渾身脂粉香。”他改正,模糊有些不捨。
她走到男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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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走了。”
“為民除害。”
他眉峰一攏,隨即伸展,捏起肩上的幾根頭髮吹了吹,笑說:“無妨,另半份解藥待我剃度受戒後便會送來,再遲不出三兩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