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自顧道：“我記得媽媽說過，女人一輩子最多最多隻能悲傷三次，然後心就淡了，死了……她死的時候莫非不是傷透了心？你不問我是哪三次？”

自作孽不成活。

厥後他上了初中，黌舍門口，靜琳拎著他愛吃的酥肉等在那邊。同窗們問：“曾斐，你到底有幾個姐姐？”曾斐紅著臉說：“她不是我姐，是保母的女兒。”靜琳把酥肉交到他手裡就走了，甚麼都冇說。

崔嫣總覺得愛是她能給曾斐的最好的東西，也是她具有最多的東西，取之不儘，用之不竭，但她竟然忘了一點，太眾多的東西就會變得便宜。她的愛在曾斐看來便是如此。

他彷彿再一次麵對溺斃的邊沿。這一次誰撈他登陸？

“第一次，是為了我的渾蛋生父，十八歲搞大了她的肚子就冇影了。第二次，是因為崔叔叔，她一向以為崔叔叔出事她脫不了乾係。第三次為誰……還用我說嗎……”

曾斐的眼神益發凶惡，但他冇有立即讓崔嫣“滾”，崔嫣曉得了，他不是不在乎。

曾斐把本身關在浴室裡，讓水流狠狠沖刷著身材。

“第三次為誰……還用我說嗎？”

曾斐出世不久，父親外調任職，姐姐在外婆家餬口，媽媽要上班，他是在保母身邊長大的。媽媽事情忙時，乃至會答應保母阿姨把他帶回本身的家，他還曾錯覺得本身真的是保母的孩子，讓靜琳帶著他做遊戲，口口聲聲喊著“姐姐”。

曾斐背對著崔嫣說：“我和你媽媽冇有這類事。”

這是靜琳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幼年時，他非要去水庫泅水，幾乎溺斃，靜琳搏命把他撈了起來，他冇事了，她患上了冗長的一場感冒，病重時，她也曾如許說過。

“我當然曉得……你把她當‘親人’，就像對我一樣。”崔嫣苦澀一笑，“曾斐，彆讓我三次都是為你。”

他最早的影象是他穿戴厚重的棉襖，追在“琳姐姐”身後想摸她辮子上的胡蝶結，左腳踩到右腳，摔了一跤嗷嗷地哭。阿姨大聲叱罵靜琳，說出了事她可擔不叛逆務，靜琳垂著頭一言不發。

在承平間和崔嫣一起翻開靜琳身上的白布時，曾斐看著她一身的針眼，狠狠地在她冰冷如石的臉上扇了一巴掌，下一個巴掌他給了本身，那一巴掌是如此之痛，痛得他在崔嫣麵前淚流滿麵。

水流聲中，彷彿有人在他耳邊細語：“阿斐，我冷……”

他用力甩頭，大口大口地呼吸，一度讓他討厭的甜膩成了他的拯救良藥。

再厥後家裡換了保母，他和靜琳便冷淡了。偶爾從媽媽嘴裡傳聞她的近況，不過說她成績不好，早早地和社會上的不良分子混在一起，好好的女人算是毀了。再見她的時候，他剛考上重點高中，拿著登科告訴書走在回家的路上，遠遠地看到她劈麵走來，挺著一個龐大的肚子。曾斐驚詫得甚麼都忘了，獨一忘不了的是靜琳由紅轉白的神采。她的嘴角顫抖著，說不清是恥辱，還是苦澀。

“你說這些成心機？”曾斐冷冷地轉頭麵對崔嫣。

他的語氣是安靜的、禁止的，讓崔嫣更想戳破他的假裝。

曾斐很少情願想起靜琳最後乾癟脫形的模樣。當時上頭給他的各種表揚不竭，彆人的戀慕和溢美之詞如潮流普通，他父親在外也欣喜地說“後生可畏，後繼有人”。但是在鮮花和掌聲背後，那張臉不時都迴旋在他腦海中，不管在復甦時還是夢境裡，不管他是否順從。他終究辭了公職，把崔嫣帶著身邊，庇護著靜琳留給他的獨一的一部分，她最好的一部分。他最大的滿足就是看著崔嫣一每天變得飽滿而歡愉的臉，那張臉芳華張揚，活力興旺，會讓他忘懷滅亡和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