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影插手領命,一陣風似的旋上飛簷,眨眼不見了蹤跡,薛訥估摸他已順利分開了薛府,這才悄悄返身回到園裡。
薛訥趕快接過青花瓷壺,順手從一旁梨花木架上抽出芭蕉葵扇,翻開壺蓋扇風散涼:“不曉得你要返來,冇來得及晾水,你這幾日如何樣?跟著沈七可有甚麼收成嗎?”
天氣漸明,臥房裡不複方才那般黢黑一片,薛訥想著風影的話,呆頭向前走,目光觸及樊寧的睡顏上時,俶爾一頓,他鬼使神差般走到榻旁,望著她的小臉兒,緊繃的下頜微緩,清澈沉定的眼波亦軟了下來。
屋頂上模糊約約傳來一陣窸窣的瓦礫聲,被薛訥靈敏的聽覺捕獲,他還未撐起家子,就見支摘窗一頂,一個儺麵麻衫的身影飛撲出去,穩穩落在地上,不是彆個,恰是樊寧。
“那小子嚇著了,這幾日放衙回他鳳翔的家裡,拉拽著他七八歲的弟弟同吃同睡,一夜還換了兩次鋪蓋,彷彿是尿床了……”
樊寧怎會奇怪吃李媛嬡保舉的吃食,她一把拉住薛訥的衣領,將他拽得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小腦袋毫不避諱地歪在了肩上,似是累極了:“你先聽我說完……那沈七固然冇有出門,但我這幾日聽牆根,聽鄉裡人說沈七在彆院經常受年紀大些的保衛欺負,不知是不是保衛長……”
“你這幾日都冇顧得上好好用飯罷”,薛訥拿起鑲裘大氅,籌算出門去,“我給你買些吃的去,聽郡主提及坊間的後門開了一家賣菰米飯清炒菜的小店……”
“彆院燒燬後,張三等人被刑部要求隨時聽傳,他便冇有回藍田,也冇回仙掌的家裡,而是一向流連在平康坊吃酒買醉……”
劉氏扁了扁皺巴巴的嘴,抬眼看著已比她高一頭又半的薛訥,吃力地舉起手,想撫一撫他的臉兒:“郎君吃罷,這是老身從佛堂供果裡拿的,楚玉郎君甚麼好的都占了,我們大郎卻甚麼都冇有……”
李弘隻覺好氣又好笑,後撤一步,難以置信般高低打量著薛訥:“平時本宮微服外出,去酒坊賭檔等地,你不也與本宮同去嗎?怎的就不能去平康坊,總不成你還要為那丫頭守身,怕她悲傷妒忌?”
接連三四日,樊寧都冇有現身,風影亦冇有返來,薛訥每日都去刑部點卯,隻為翻閱藍田縣衙送來刑部的調查卷宗。
樊寧走上前,悄悄拉扯住他的袖裾,薛訥迴轉過身,望向她,一絲含笑緩緩在嘴角泛動開,似是透著對那些難以追溯的舊光陰的迷戀,眼眶卻還是是通紅的,他抬起骨節清楚的大手,將兩個桃放在了她的手內心,漸漸說道:“洗完澡,把這個吃了罷。”
幸虧榻上之人未醒,葵扇似的長睫跟著均勻綿軟的呼吸而微微顫抖,小巧堅硬的瓊鼻極好地潤色了側顏,櫻唇一點紅,甚是柔滑,偶爾咂咂嘴,似是在夢中咀嚼甚麼好菜美食。
聚散苦倉促,到底是不錯的,薛訥以手撐頭,傷感之意正濃,雙耳卻捕獲到了房中布料滑落的簌簌聲和清脆的撩水聲,他頓時麵紅耳赤,思路驀地渾沌混亂了起來。
樊寧從夢中轉醒,見薛訥滿臉是血,駭怪地跳起來,團身飛旋兩步,抄起梨花水台上的絹帕塞在他手中:“天呐,你這是怎的了?薛楚玉打你了?”
薛訥一派茫然,清澈的眼底寫滿猜疑,似是想不通乳母為何大早晨給他送兩個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