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吉利太曉得了。

他在蜀中茶館入耳驚堂木下的前塵舊事，在少女們嘰嘰喳喳的詰問裡強作歡顏，左胸中裝著恩與義，右胸中是一家妻兒長幼，來回衡量，不知去處。

周翡深吸了一口氣，回身幾乎撞在林浩身上，林浩忙扶了她一把，他本身腿上有傷，兩人一起踉蹌了一下。

寇丹周身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彷彿想用儘儘力扭過甚去。

穀天璿正想開口，誰知剛一提氣，便感覺胸中一陣氣血翻湧，他忙咬住牙，悄悄打量著謝允，不由得有些心驚，不知從哪冒出這麼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妙手來：“你……”

“不殺你，我還是意難平。”周翡低聲歎道。

一麵是戔戔不過千八百人的江湖門派，一麵是處心積慮的數萬雄師，此乃卵與石之爭。

“馬叔，”李妍低低地說道，“前幾天在山下，你同我們說老寨主對你有存亡肉骨之恩，是假的嗎？”

這愣頭青也不管劈麵是“巨門”還是“狗洞”，當下便要追上去，跟著他的行腳幫見狀，趕緊上前助陣，周翡微微避開謝允的手，謝允刹時就明白了她的意義，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身抓向曹寧。

謝允抬手按在她後背上，將一股帶著冷意的真氣緩緩地推了出來，周翡悄悄地打了個寒噤，多少好過了一點。

哪怕以後周翡竟然勝利挾持了北端王，哪怕四十八寨竟有一線但願能起死複生……他也隻能將錯就錯。

俄然，馬吉利俄然掃向寇丹的下盤，寇丹怒喝一聲，牽機線回擊掃了出去，一下纏住了馬吉利的胳膊。

馬吉利離開了四十八寨，卻也並未站在曹寧一邊，那世人看慣了的慈愛圓臉微微沉著，平素老是被笑容袒護的法律紋深深地垂在兩頰。

誰知謝允學的隻是個形，並不似真正的破雪刀那樣詭譎，那摺扇在他手中轉了半圈，悄悄一卡，接著，一股厚重的內力透過扇子當胸打來，寇丹情急之下竟棄鉤連退數步，甩出一把煙雨濃。

“你說一個男人，妻兒在室，連他們的小命都護不全麵，就灌了滿腦筋的‘大義’衝出去找死，成心機麼？”

便是……一了百了了吧？

這麼多年，在武功上，馬吉利一向難以真正地躋身一流，這才日複一日地在秀山堂中背門規，說不出是天稟還是心性上，他始終差了一點。但此時，他卻彷彿俄然邁過了某一道門檻似的，掌法中突然多了種不顧統統的凶惡，失了兵刃的寇丹一時竟有些狼狽。

這是她外祖用性命換來的二十年承平，大當家不在……

這時，林浩親身帶人趕到，隻見他一揮手，四十八寨世人一擁而上，將北鬥團團圍在中間，足有百十來人――已經是傾儘寨中戰力。

“馬叔，”周翡扶著本身的長刀，吐出一口帶著涼意的氣味，閉了閉眼，“四十八寨是你們一手建成、一手維繫的，我們都是從秀山堂、從你眼皮底下拿到名牌的，你轉頭看看，滿山的後輩都是你的弟子，都曾經從你口中第一次聞聲三十三條門規，你背了無數次，本身還記得嗎？”

謝允將他那把好笑的扇子收起來，一言不發地擋在周翡麵前。

他麵色有一些慘白，彷彿驀地老了好幾歲。

她話冇說完，望春山冇有給她機遇，一刀從她那斑斕的頸子上劃了半圈。

周翡忍著傷急喘了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