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歆平生見過的女子確切不計其數,但是這副模樣做派的,卻實在是頭一個。
下頜微尖卻又不失圓潤,笑起來時,唇角下還生出個淺渦,彷彿漾著春|色。
“夫人。”餬口在這座山中的那些小妖小怪都湧在路兩邊對著她躬身示禮,嘰嘰喳喳的叫喚著。
這話他竟是笑著說出來的。
陵歆又走近了幾步,“難不成真的有人將此事鼓吹得全部大荒都曉得了?”
有妖初見陵歆之時,真可謂“天雷勾著地火”。
那鳥鳴聲彷彿有勾引之力,纔不到半晌,已讓他的神智有些不復甦,而腳下這火明顯不是一時半刻便能等閒揮滅的。
那竟是一個酒罈,哪怕還是緊緊封著的,也能模糊聞到那醇厚的酒香。
“是啊,冇想到來得如許快。”有妖可貴笑了笑,但是映在鏡中的那副笑容裡,卻又冇有半分笑意。
而他麵前的有妖卻顯得平靜多了,不過驚了一瞬,她便安靜的拾起地上的紙傘,複興身時,除了那對獸耳以外,身上各處已變回了人形。
雨越下越大,有妖終究抬眸看向火線,那神情竟有些恍忽,“這三百年,真的是太難過了。”
而在她將腳邁出房門後,便有一座堅固的竹橋自湖水中漸漸升起,平空架在了湖中心這座小屋和對岸之間。橋上,特地浮上來見她的老龜神采謙恭的微垂下頭,“夫人,這一日終究到了。”
“半妖?”愣了半晌,他老是回過神來。
她唯有光榮,對方傲慢高傲,又過分沉淪美色。
就算是從對方嘴裡聽到甚麼話,她都不會感覺駭怪或悲忿,乃至能夠說,就在此時現在,她是情願聽到他在她麵前胡言亂語的。畢竟,若對方冇這浪蕩的脾氣,涓滴不迷戀她的邊幅的話,她又有甚麼體例與他對峙好久呢?
“宣暘仙君。”她替他將這個名字憶起。
“皮母地丘的波母夫人是個半妖,這件事全部大荒都曉得。怕是隻要您如許從天宮來的神仙纔會感覺希奇。”
年青,姣美,隻可惜眉眼間帶著幾分輕浮之色,實足的放蕩。
那還是人間三月時,在大荒最偏僻的東南角,皮母地丘的天一貫亮得很早。
“曉得,當然曉得。”陵歆與她,隻剩下三步之遙,稍稍彎下身,伸手一撈,便從她手裡將那壇酒拽到了本技藝裡,麵上笑意未減,“不就是阿誰宣……宣甚麼來著……”
陵歆勉強抬起手,虛虛握了下,卻如何都冇法召出慣用的那把長劍,定睛一看,便見那手腕處多出了一個細如針尖的紅斑,想來是方纔去抓那女子時著了對方的道。
並且,已經籌辦了三百年之久。
他歪著頭細心想了想,卻有些記不起“波母夫人”這個熟諳的稱呼是從那裡聽來的了。直到目光再次落到對方身上時,一眼瞥見那對獸耳,才恍然道,“你是不是有個死了的夫君喚作管唯?”
“吱呀!”
而麵前這個,無疑是個美人。
酒罈彷彿極不由摔,才碰到地盤便已摔得四分五裂,內裡的酒溢到地盤上,瞬息間便燃起了熊熊火焰,將他包抄在中心。
有妖不為所動。
蒼茫間,他儘力的辯白著方向,但是才退了一步,便聽到有人在耳畔輕聲說道,“你欠我夫君的那條命,該還了。”
出門之前,她順手拿起了圍欄邊的紙傘撐在頭上,走得不緊不慢。待到雙腳都踏上對岸的地盤,身後那座竹橋也漸漸沉進了湖中不見蹤跡,唯有麵前這竹林裡的竹子們緩慢向後退去,為她讓出一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