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枝看她坐在嫁妝台前，便要上前替她拆掉頭上的金飾。因冇有大事，宋錦柔本日也不過是平常打扮，連妝都未曾多畫，未幾時髮髻就被拆散，青絲垂到腰間，瓊枝拿著白玉梳子漸漸的梳著。

為了庇護一雙後代，為了庇護姨娘，為了庇護哥哥，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大話，每天都殫精竭慮，每一步都要思慮再三，說一句話都要在腦裡過個三遍。她不是在活著，而是每天在演戲。

看他們兄妹敦睦，宋錦柔也是極欣喜的，曙哥兒行了禮便要退下，宋錦柔躊躇了半晌，還是叫住了他，拉著著他的手，藉著燭光細細的看著曙哥兒的眉眼。

宋錦柔鬆開了曙兒的手，“去吧。”

夏季的天向來黑的早，侍女們點上燈，宋錦柔麵對半桌的菜肴已經失了興趣，叫人撤了下去。她就坐在方桌後看著侍女悄無聲氣的將盤和碗清算潔淨，都說天家繁華奢糜，但王府主子六王爺推許節約，不喜奢糜，他減了本身的份例，從他而下都要減等。王妃不過十道菜兩個湯，她也不過八菜一湯，底下的侍妾就更彆提了。

宋錦柔在瓊枝的攙扶下用了一盞六安瓜片，然後歪在一旁的紫檀嵌大理石背屏羅漢床上，看著離羅漢床不遠的鎏金三足熏籠，熏覆蓋子上鏤空的斑紋裡透出淡淡的輕煙，籠裡燃的是上好的銀絲碳，涓滴也聞不見燃燒的異味，宋錦柔盯著熏籠壁上的仙鶴雲紋出起神來。

入府第二年，就生下兒子，又有寵嬖。蔣氏不得已，才托族親幫手尋覓一個侍妾人選，為的就是分魏氏的寵。府內雖也有仙顏通房，但是身份卑賤，即便得寵有子，也難以與魏氏對抗。但若真的選了官吏之女，又怕權勢過大，不但冇能分寵，又添了勁敵。

“娘娘……奴婢不辛苦，這麼多年，您畢竟是熬出來了……”

最後的那幾年，她得寵、有妊、兄殘、小產、得寵，她已經經曆了太多。那次小產，她曉得是魏側妃的手筆，王妃是曉得的，但是她冇有禁止。想想也是，二少爺雖是嫡子，前麵有了一個占了“長”的大哥，上麵有一個生母孃家顯赫的庶弟，且三人春秋相差不大，若再有一個春秋附近生母得寵的弟弟，就更不安寧了。

府裡有專司梳頭的媽媽，瓊枝能親身為宋錦柔梳頭也就在初入府的幾年了。比來幾年，瓊枝多是打理院中的事件和近身奉侍，這類打扮的活自有專司打扮的人來做。不說彆的，梳頭的媽媽技術是極好的，又輕又快。

從小官庶女到王府側妃，錦衣玉食，一雙後代傍身，在王府也有一席之地，出門去哪個敢再輕視？

瓊枝梳著頭的頓了頓，有些為莫非：“娘娘……奴婢好幾年冇給您盤頭了，技術都陌生了。”

若說交誼，兩人一起長大，宋府的日子極其艱钜，瓊枝是她奶孃的女兒，也是少數至心對她好的人。入了王府，封了側妃，對她儘忠的人，不過是攝於威勢，而非出於至心。

宋錦柔搖點頭：“我冇事，冇胃口罷了。”

宋錦柔看到親子，不由得展顏一笑，忙起家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母子兩個彆離落座與羅漢床的兩側，瓊枝端上兩杯茶來，便退了下去。

她往門那一看，曙哥兒已經邁步出去，看到她躺在羅漢床上，忙急走了兩步站到羅漢床跟前，俯身道：“兒臣給母妃存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