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館內有一棵白花槐,仲夏時恰是花期,鬱鬱蔥蔥地在天井中辟出一地蔭涼來,鄙人麵擺上兩條方剛正正的矮凳,一昂首就能瞥見成串的槐花在頭頂被風吹得招搖,窸窸窣窣地,偶有會落在發頂,也替這個偌大的宮城添上一分情麵味。
太子一邊吃著糖糕一邊道:“去吧。”她應了後從桌下鑽出來,就這一會兒的工夫本身的腿也已經麻了,扶著桌沿穩了好一會兒,正籌辦去給這纏人的祖宗倒杯水以免他被噎著時,內裡傳來唱喏聲:“護軍大人到——”
說著懷珠就笑岔了氣:“還覺得當皇後是多威風的一件事兒呢,成果還不是被個冇根兒的壓得死死的,那這皇後當了有甚麼意義?”
趙淳道:“某在尋人。”
太子乍然一驚,剛想挪動步子,卻發明蹲久了腳是真的麻了,金玉養出來的腿腳受不得這又麻又刺的感受,腳下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這但是實實在在的摔著了,痛得他嘴一癟,哇地就哭了出來。
她向來便是不怕冷的體格,夏季裡一雙手也未曾冷過,懷珠與她同屋同榻,夏季裡更是喜好與她大被同眠,抱著她感慨:“蕊蕊,你可真是個暖手爐子。”
小太子一張臉被熱得紅撲撲,瞪著眼:“本宮做甚麼,需求你來過問?”
太子年幼喪母,一向養在趙皇後膝下,生性惡劣,皇後非他生母,天然是管不住他,天子又對他寵嬖,將他縱得更是冇法無天,彷彿是宮中的混世魔王,梅蕊馴良地笑道:“天然是不需求的,不過殿下如許蹲著不難受麼,奴婢是為殿下的身子著想。”
文學館古樸的門被推開,內裡不知何時下起了雪,北風將細碎的雪沫吹了出去,連帶整齊的紫錦袍角也跟著揚起,一雙寶相斑紋錦的雲頭履踩出去,踏碎了落在空中還將來得及溶解的冰雪,如天涯翻卷顛覆的雲,從不憐憫人間的苦寒。他眉眼的涼薄與生俱來,像對開的窗,穿堂風來來去去,甚麼都不能在貳心間留下影蹤。
懷珠笑嘻嘻地靠近她,一雙冰冷的手就往她懷裡鑽,梅蕊被激得驚呼一聲,扭身就躲,懷珠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一張榻就那麼大,膝行幾步就被懷珠給撲倒在軟褥子間,懷珠捧著她的手,拿臉蹭了蹭:“蕊蕊真好呀。”
“她們暗裡裡叫著頑的,從趙大人丁中說出來便是折煞了,”梅蕊道,夏季的風吹得她有些冷,她往趙淳身後看了一眼,“趙大人這是從哪兒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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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哭得悲傷,彷彿要將滿腹的鬱結都宣泄出來,梅蕊就一向彎著腰看著他,時候長了,腰便彎得有些疼。但小祖宗冇理睬她,她也不好再退出去,乾脆也跟著鑽進了桌肚裡,雙手圈在膝前,好笑賠罪:“是奴婢不好,讓殿下挪一挪,殿下才摔了,不過男兒有淚不輕彈,殿下再哭,可要將山魈引來了。”
梅蕊朝喜順兒遞了個眼色,喜順兒就識相地溜了出去,她回身彎下了腰,去哄那哭得嚎啕的祖宗:“殿下如何了?”
他笑得開闊蕩,瞧不見一絲陰翳,與這暗沉的氣候格格不入:“如何,旁人能稱你夫子,某便不能了?”
現在的時節已入了冬,略微隙開些許窗縫都會感覺冷風拚了命地往屋裡鑽,沿著頸口吹出來,激起渾身的雞皮疙瘩。懷珠不由打了個冷顫,忙走過來一把將窗闔上,抱怨道:“這大寒天的,你開窗做甚麼?不嫌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