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中彷彿更溫馨些，跨過門檻間，一陣暖意襲來。雪梨強忍著不去打量天子，隻稍看了一眼他在那邊，而後向案桌走去。

如何想都是個暴君。

說著說著腦中空了一瞬，才認識到豆沙糕冇甚麼特彆服從。話至一半又不能就此不說了，內心一悸，又不敢亂編個說法欺君，硬著頭皮添了五個字：“解悶的點心。”

刀光飛閃，“篤篤”地自醃漬多時、又以淨水浸泡過的筍乾上掠過，所過之處整筍化絲。一縷縷暗黃的筍絲沁著泛香的酸味，俱是普通粗細，又兩端一剁削成一樣是非。

“是……”雪梨肩頭一顫抖，內心狠跳一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掌事寺人陳冀江踱著步子走近了，揭開她手中捧著的食盒蓋子掃一眼，問她：“酸筍雞皮湯？”

言到即止。既不說這話到底是甚麼意義，更不提“賄賂”之事。

中間早已備好瓷碗，碗口不過男人的巴掌大，淡青的釉色均勻怡人。

雪梨搭在托盤上的兩個拇指同時一緊，指甲下發了一陣白，強撞著膽量開了口，卻不爭氣地打了磕巴：“陛、陛下……”

含元殿中的宮宴已近序幕，尚食局裡仍繁忙著。

一刻後，熄火揭蓋。

“奴婢是尚食局的宮女，來給陛下送宵夜的。”雪梨死死低著頭稟道，頓了頓，又說，“酸筍雞皮湯。宮宴剛散，陛下解解酒；酥皮豆沙糕，是……”

二勺帶雞肉。半湯半肉的一匙放入碗中，那片金黃又加得厚了些，中間數片幾近半透的雞肉交疊著，經沸湯滾熟而半脫開的薄皮在湯中輕蕩。

蘇子嫻拽著她便跑，直跑到尚食局西角僻靜極了的處所才停下來，彎著腰喘了半天、又謹慎地四下看了半天，才明眸大睜著，焦心不已道：“出、出事了，你能夠……不能留在尚食局了。”

雙臂竭力地舉得更高，她隻覺如許天子必能輕鬆拿到。卻不知壓根就不該如許，若大監在麵前隻怕要立時三刻把她拖出去杖責了――原該是禦前宮人將宵夜端出去，擱在天子案頭，而後無聲地施個禮辭職便是，向來冇有過讓天子本身脫手的。

雪梨深吸冷氣，頎長的黛眉緊緊蹙著，持續往內殿走去。

天子伸手將湯碗拿了起來，擱在案上，接著又去拿那碟豆沙糕。再一睃她貝齒緊咬粉唇的模樣，不自發地一哂，“退下吧。”

雪梨低著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卻轉個不斷，一麵考慮著一麵道：“陳大人，奴婢就是個做雜活的，哪配給陛下奉湯。”

忽覺手中一輕，連帶著麵前一亮。

一勺初盛湯。廓清的湯汁不帶一點浮雜，在素白的碗底上映出一片誘人的金黃。

紫砂所製的鍋蓋壓上，小孔中向外輕竄熱氣，鮮香與熱氣一併飄散著，香卻不膩。

實則是因天子在方纔的宮宴上發了火，責了一班宮人、還廢了一個嬪妃。眼下，更是統統原該在內裡奉侍的宮人都被遣了出來，殿裡一小我都冇留。

正看著奏章的天子被這較著顫抖的嬌弱聲音弄得一怔，偏頭看疇昔，眉頭微皺：“甚麼？”

雪梨實在摸不清楚這類溫馨意味著甚麼。胳膊舉得發酸，想昂首打量打量天子的神采又冇膽量。隻好硬撐著，辛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