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神宗有皇子十四人,此中八人早逝,今上是第六子,其他五位活著者是九哥申王趙佖、十哥端王趙佶、十一哥莘王趙俁、十二哥簡王趙似及十三哥越王趙偲。
端王趙佶在內侍帶領下步入暖閣,頭戴玄色漆紗襆頭,翅腳捲曲如花枝,薄如蟬翼,身穿一襲櫻草色大袖春衫,袖口邊繡著一枝粉色棠棣,色彩明豔,絲質衣料垂墜超脫,繡工邃密入微,棠棣花瓣上一根根胭脂色花蕊曆曆可見。這十八歲的親王施施然往門邊一立,便像是給藥氣氤氳的暖閣帶來了滿室春光。
趙佶拱手道:“剛纔是臣驀地昂首,驚嚇了這位渾家,才使她失手潑出茶湯。若渾家因臣受罰,臣如何能心安?望陛下顧臣薄麵,施恩於她,不加以科罰。”
周嫵兒帶著泣聲連連朝趙煦拜謝,趙煦一指趙佶,道:“救你的是十大王,你去謝他罷。”
除了端王趙佶,其他幾位大王這幾日都曾入省問安,蕙羅均已見過。他們儀表不凡,又都處於風華正茂的春秋,各具風采,惟申王趙佖有目疾,一隻眼睛不能視物,略輸幾分精力。現在蕙羅聞聲趙佶在此,不覺放緩了法度,亦轉顧殿中,想看看她一向期瞥見到的這位十大王。
趙煦不語,趙佶持續哀告,見趙煦不睬,最後竟一撩前襟跪倒在地。
每年貢舉放榜以後,天子會賜聞喜宴於瓊林苑,在新科進士中擇幼年貌美者,先赴苑內摘取鮮花,以迎新科狀元,這摘花的美少年便被稱為“探花郎”。
“現在隻要在你麵前,我才感覺本身像個明君。”趙煦似笑非笑道,不待趙佶迴應,又對他說,“我閣中有身茜色衣裳,我嫌色彩太豔,未曾穿過,若配你倒合適,你現在便去換上罷。”
趙佶旋即起家,亦回了一禮,含笑道:“有勞渾家。”因而跟從著蕙羅進入暖閣西廂。
經此一事自是徹夜難眠,直到天將拂曉才闔目半晌,轉眼又到天子盥洗的時候,蕙羅倉促起家趕往趙煦寢閣,頭暈沉沉地,行動飄浮,再憶及昨夜事,更覺恍若夢境,伸手一撫香囊,不見篦刀,才確信晚間各種當真產生過。
言訖舉袖點拭眼角,黯然有鬱色。
趙煦含笑,賜座予趙佶。趙佶又再恭謹拜謝,方纔平身,緩緩坐下。
開初聞聲他聲音,蕙羅已心有一驚,而現在他立於近處,端倪蕙羅看得清楚,更是全然怔住了。
郝隨聞聲趙煦問話,當即含笑躬身道:“恰是呢。”
趙佶聞言,一麵朝內走,一麵應道:“若臣為探花,必將策馬遍遊名園,摘取東風第一枝,獻與陛下這天下一甲第一人。”
趙煦抬手一按,表示他坐下,又問他:“此次去永裕陵,見到你母親的畫像了麼?”
並且,他用的這幾味香藥皆對醫治天子的病有所助益。蕙羅想到此處,對趙佶更感獵奇:生就如此一顆小巧心的十大王,不知是多麼人物。
然後轉首奉告蕙羅衣裳地點之處,命道:“你去取來,帶十大王去西配房換上。”
趙煦狀甚不懌,道:“她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哪有半分大內宮人的模樣?尚宮尚儀多年的教誨都不曉得學到那裡去了。如此驚擾親王,若不懲罰,今後這宮城裡的侍女內臣皆會把端方禮數拋諸腦後。”
趙佶也才入內,現在站在殿中,背對著蕙羅,長身玉立,身形秀頎。崔小霓正在給他解披在內裡禦寒的貂裘毛衫,一群侍女分立兩側,一個個害羞凝睇地諦視他,牽著衣袖交頭接耳,竊保私語,還不時嗔笑著相互打鬨,想必都在說著與他相乾的打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