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目光與她相觸,竟全無異狀,隻是微微含笑,向她欠了欠身,像對一個偶遇的不熟諳的人那樣略略表示,然後持續端然坐著,上身略向前傾,當真聆聽趙煦的話,始終麵帶淺笑,意態嫻雅,溫潤如玉。
此時的他,美滿是個彬彬有禮的君子,那裡有半分妖氣……蕙羅更加猜疑,而目光仍然鎖定在他身上,難以移開。
趙佶舉手加額,跪下後以頭點地,朝趙煦行昌大的頓首大禮。趙煦見了對他道:“你我是兄弟,不必如此客氣。”
言罷,他站定在趙煦禦座階前,朝趙煦呈出和悅笑意。
那渾家周嫵兒大哭,跪求趙煦開恩。蕙羅定睛看來,辨出她恰是前次為趙似薰冰片香的小女人。
趙煦道:“十哥仁孝,朕是曉得的,此次代朕謁陵也甚是辛苦。來年大慶,朕必厚加封賞。”
“現在隻要在你麵前,我才感覺本身像個明君。”趙煦似笑非笑道,不待趙佶迴應,又對他說,“我閣中有身茜色衣裳,我嫌色彩太豔,未曾穿過,若配你倒合適,你現在便去換上罷。”
趙佶似有感受,側首朝蕙羅看來。蕙羅心跳幾乎突然停止,惶惑然不知他見了她會有何反應。
趙佶垂目道:“臣於途中憶及神考,已是悲不自禁,又兼顧慮皇兄,愈發寢食難安,豈故意機賞識沿途風景……”
趙佶行完禮,還是跪著,寂然答道:“雖是兄弟,亦為君臣,不管在內涵外,均不成失禮。”
趙佶擺首道:“臣的生母隻是貴儀,陵殿不會供奉其影容。”
趙煦不語,趙佶持續哀告,見趙煦不睬,最後竟一撩前襟跪倒在地。
趙佶旋即起家,亦回了一禮,含笑道:“有勞渾家。”因而跟從著蕙羅進入暖閣西廂。
趙煦瞥見他,微微一笑,轉首對身邊的近侍、活動禦藥院郝隨說:“你看十哥這模樣,像不像聞喜宴上的探花郎?”
趙佶也才入內,現在站在殿中,背對著蕙羅,長身玉立,身形秀頎。崔小霓正在給他解披在內裡禦寒的貂裘毛衫,一群侍女分立兩側,一個個害羞凝睇地諦視他,牽著衣袖交頭接耳,竊保私語,還不時嗔笑著相互打鬨,想必都在說著與他相乾的打趣話。
趙煦狀甚不懌,道:“她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哪有半分大內宮人的模樣?尚宮尚儀多年的教誨都不曉得學到那裡去了。如此驚擾親王,若不懲罰,今後這宮城裡的侍女內臣皆會把端方禮數拋諸腦後。”
趙佶忙起家長揖,正色道:“能為陛下分憂,是臣福分,千萬不敢據此邀功。”
先帝神宗有皇子十四人,此中八人早逝,今上是第六子,其他五位活著者是九哥申王趙佖、十哥端王趙佶、十一哥莘王趙俁、十二哥簡王趙似及十三哥越王趙偲。
方入福寧殿正殿大門,便見一群宮人馳驅相告,說“十大王來了”,臉上都有幾分鎮靜之色。
公然是他。那不堪回顧的一幕又閃現於腦中,蕙羅雙手重顫著,難以持續停止前麵的事情。少頃,她艱钜地抬首,去探看他的神采,而他亦在察看她,觸及她目光,他嘴角翹出一個調皮的笑容,而暖和地諦視著她的雙目竟然一清如水,神情無辜得像個嬰孩。
不管周嫵兒如何要求,趙煦隻是冰臉不睬。而兩側小黃門已上來幾個,架著周嫵兒就要往外拖,這時趙佶俄然站起,先朝小黃門喝道:“且慢!”然後轉而對趙煦一揖,道:“此乃渾家偶然之過,還望陛下開恩,寬恕她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