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猝不及防嚇了一跳,抱著酒罈後退了一步,驚魂不決道:“那但是甚麼東西掉下來了?”
那聲音帶著無與倫比的哀傷,陸夫人的心一下就軟了,她將柔嫩暖和的大氅蓋在少年身上,遮住他的渾身傷痕和寒意,又對一旁不知所措的丫環道:“來,幫我一把。”
說罷,他回身慢悠悠的上了一輛富麗寬廣的馬車。
一陣陰風襲來,空中又飄起了碎雪,車前的燈籠搖擺,彷彿鬼火悠悠燃燒。馬車內的中年男人翻開蜀繡的精彩布簾,蹙眉望著地上的屍身,不滿道:“大過年的,何必在本王麵前開殺戒。”
少年渾身是血,一動不動的躺在被血浸紅的雪地中,因身上多處帶著嚴峻的劍傷,他的麵色慘白不帶一絲赤色,唯有一雙烏黑不見底的眼睛悄悄的望著黑狐,無悲無喜。
半晌,陸夫人從土堆中翻出兩隻帶泥的罈子來,喜道:“可找到了。”
聞言,大蛇隻是嘩的抖開鐵骨扇,兩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劍,笑得陰冷而無情:“算了,就當十三死了罷。”頓了頓,他又慢悠悠笑道:“冇死也不礙事,藥在我手裡,他遲早得返來求我。”
夜明珠宛轉流光,馬車內,坐著一個嚴肅繁華的中年男人。
大蛇唰的一聲收攏手中的烏金鐵骨扇,冰冷如毒蛇般的眼睛掃視著躺在麵前阿誰少年。
“嘖,傷成如許。”大蛇用鐵扇抵在鼻端,兩道陰柔的眉微微皺起。他像是在可惜,但眼神卻和看路邊一隻狗並冇有甚麼辨彆。冇有一絲猶疑,大蛇回身,淡然的叮嚀身邊的部屬:“這個孩子已經不能用了,棄了罷。”
幾口酒下肚,十三身上的寒意總算被驅走,渾身暖洋洋的。
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雪霽初晴,淡薄的陽光斜斜的從洞口照出去,刺痛了十三的眼。
他嘴上如此說著,可眼裡清楚冇有半分哀慼,乃至還帶著幾分令人膽顫心寒的笑意。
陸夫人稍一深思,又朝烏黑的院中四周瞧了瞧,鬆影婆娑,梅花落雪,並無其彆人存在。她伸手攔住了想要去狀告陸相的芝蘭:“這孩子怕是個刺客,老爺嫉惡如仇,如果他曉得了,恐怕隻會一棒子打死這孩子。”
“那如何辦呀,總不能讓他死狗似的躺在這兒罷。”芝蘭寧起眉,嫌惡的看了那儘是血汙的少年一眼。
婦人年紀不輕了,但還是很斑斕,濃黑的長髮綰成垂髻,不施粉黛,清雅如空穀幽蘭。她肩上扛著一柄小花鋤,提著裙來到樹下襬布看了一圈,方問身邊的丫環:“芝蘭,前年的梅花酒,但是埋在這兒了?”
這場雪下了好久,直到第二天夜裡才停下。
那水不是水,而是酒,帶著梅花香味兒的酒。
見他不迴應,陸夫人又喟歎道:“我家大郎,也是跟你普通大的年紀。”
少年是大蛇養大的小刺客,冇馳名字。幾年前他打敗了排行十三的堂中前輩,以是他代替了阿誰部下敗將,代號十三。
中年男人並未理他,隻是轉動動手上的檀木念珠,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彷彿汴京的幾場腥風血雨與他無關似的。大蛇饒有興趣的盯著男人,心中嘲笑了一聲:隻是和王爺的演技比起來,我這點壞,當真算不得甚麼呢。
“還活著。”陸夫人舒了口氣,柳眉微微蹙起,閃現出難堪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