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淵還想要說甚麼，空蕩幽深的街巷裡卻傳來了清脆的腳步聲，一聲一聲，不急不緩，彷彿催命符般讓陸淺蔥的汗毛都炸了起來，這是傷害到臨前的人之本能。陸淺蔥又推了故淵一把，顫聲道：“陸姨走不動了，他的目標是我，你歸去找到舊林，來蜀川……”

陸淺蔥緊繃的心絃突然斷裂，她的身材早已渾沌到了極致，端賴一口硬氣撐著。現在故淵一走，陸淺蔥便感到了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身材的力量彷彿被抽乾似的，軟綿綿的倒在了殘燈暉映的雪地裡。

說罷，她放下布簾，隔斷了不知深沉陰暗的視野。

藥堂的大夫是個清臒馴良的中年男人，此時鄰近年關，做買賣的都有些慵懶，大夫正在清算藥材，明顯也是籌算打烊了。故淵一手攙扶著陸淺蔥，一手屈指在櫃檯上敲了敲，小聲道：“大夫，看病。”

話還未說完，巷口已傳來了不知似笑非笑的聲音：“天這麼晚了，小娘子還要去哪兒？”

“陸姨……”陸淺蔥哽了哽，方綻出一抹慘白的笑來：“陸姨不跟你走了，我們兩人在一起目標太大，太傷害了。”

陸淺蔥的神采又白了幾分，點頭說：“是該謹慎些。”然後便扶著故淵進了藥堂。

陸淺蔥卻擋開了她的手，眼神渙散的望著婦人，哀告道：“彆出聲，求你。”

見到她如此反應，婦人大抵猜到了甚麼，一時也嚴峻了起來：“你……”她嚴峻的朝外瞥了一眼，抬高嗓音道：“內裡那男人是人牙子？你們是被他拐賣的婦孺？”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收斂起臉上多餘的神采，又規複了曾經那副好脾氣的模樣。他將藥碗往陸淺蔥身邊推了推，用最暖和的麵龐說出了最無情的話語：“實在，江郎身上的毒早就存在了，遇酒則毒發，每多飲一滴，毒便入骨三分，到現在這個份上，也幾近是強弩之末端。你把身子養好，指不定到了蜀川，還能見到他最後一麵。”

陸淺蔥轉頭，嚴峻的看了看身後，街角暗中而空蕩，就像是一張妖魔的巨嘴，急不成耐的想要吞噬統統。她的麵色凝重起來：“聽話！”

她感受本身的靈魂彷彿逃離了軀殼，一起飄零著回到烏山鎮，回到她的酒坊中，回到江之鯉的度量裡……江之鯉，光是想到這個名字，便足以讓她紅了眼眶。

婦人道：“那就在外甲等著。”

陸淺蔥用濕紅的眼睛盯著他。她很想說幾句暴虐的話語，很想大聲謾罵他賣主求榮不得好死……但，那有甚麼意義？

陸淺蔥忙道：“這是我侄兒，還小，不礙事的。”

而此時，陸淺蔥的神智已完整處於渾沌狀況了，她的麵前像是炸開了一大團一大團的黑紫的花，所見之處皆是一片令人絕望的恍惚和扭曲，五臟六腑燒得短長，連呼吸都彷彿要被灼燒似的。故淵有些慌亂了，一邊扶著她穿過街角，一邊擔憂道：“陸姨，你……”

潔淨的念想？怎會冇有。隻是光陰消逝得太快，還來不及細細咀嚼那點不幸的念想，便早已是兩手空空了。

陸淺蔥點點頭，那婦人便翻開內間的簾子，對陸淺蔥做了個請的手勢，和順笑道：“夫人莫怕，有甚麼隱疾固然與我道來，切莫諱疾忌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