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之展開眼,織金綿綢的床幔在暗淡的光芒中壓入視線,他盯著床頂看了一時,揉了揉眼睛才肯定,的確是極新的刺眼的織金綿綢,而不是那件陳腐退色唯剩金線刺目閃動的帳幔。穆安之騰的坐起家,身上的湖綢棉被、床頭的灑金枕,乃至連身下的湖綢褥子,都是嶄極新的,而非好久未換的舊物。
那人的垂憐,實在冇有他的朋友重,也不該比他的人生更重。
穆安之嚥下滿嘴苦澀,輕聲道,“我去看看如玉。他真是讀書讀癡了,我爭東宮之位,不過是想父皇能多看我一眼。這個位子,實在冇有那樣重。”這句話出口,彷彿冥冥中真的轟然一聲,那座被他強行捆綁在脊背上的千斤重壓就此四散而去,穆安之整小我都覺心上一輕。
“我就要與你說這事,看你這般,那裡還敢與你說。”藍太後不知是抱怨還是感慨,“如玉也是不懂事,惹得你父皇勃然大怒,當廷賞了他一頓板子,現在已是抬回裴家去了。”
穆安之神采刹時泛白,他瘦高的身形一晃,幾乎跌倒,周紹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倒是被穆安之一把揮開。他想起來了,本日是他的父親立太子之日,裴如玉是他少時至好,為此不平,當廷上本,他的父親失了帝王莊嚴,一腔肝火化為廷杖,悉數砸到裴如玉身上。
一滴眼淚順著穆安之的眼角滾落,在晨光中折射出一絲光芒,倏而消逝不見。
皇子的晨課在卯初時候,以是,根基寅末就要起家梳洗,特彆玉安殿離書齋很遠,穆安之會起的更早,寅中就會起床。此時,天幕另有圓月高懸,夜風吹不動內侍手裡的明瓦燈籠,隻得悄悄拂過,燈光充足照亮腳下的路,映出身畔宮牆的硃紅色,再遠些的朱瓦紅牆則有些恍惚不清,更遠處如墨汁般的暗中彷彿那不成預知的人生。
不痛快?他有甚麼不痛快?
穆安之皺了皺眉,他並不肯定見到他的祖母藍太後,正想推讓,周紹已上前一步,低語道,“太後孃娘就是擔憂殿下內心不痛快,特令老奴請殿下疇昔說話。”
如果他未記錯,再未幾時,他這獨一的朋友便將被遠謫北疆,自此,長生未見。
“殿下,您如何了,但是做夢魘著了。”小易那帶著體貼的擔憂眼神讓穆安之砰砰狂跳的心臟垂垂安靜下來,是了,哪怕是地下相見,小易也不是旁人,這是自小陪他長大的小內侍,也是他最忠心的火伴。穆安之一把抓住小易探他額頭的手,倒是一怔,暖的,熱的!
穆安之想到甚麼,猛的站起家,脫口問,“如玉明天上朝了嗎?”
穆安之望向小易滿腹苦衷的神采,一時想不起這是在夢中的甚麼時候,他用指甲悄悄的掐了下掌心,微有刺痛。
“陛下之前就提過,祖母以臣尚且幼年暫留臣於宮中,今臣已年長,請出宮彆居。”穆安之不肯意再見到這小我,再一欠身,穆安之率先拜彆。
穆安之地痞噩噩的由宮人奉侍著穿戴好,明黃的皇子服,鑲金嵌玉鑲寶珠的富麗腰帶,斑斕如水的宮人,詳確妥當的奉侍,鬆散有度的端方,硃紅色還未落漆的牡丹寶瓶雕花門。
哦,本來是立大皇兄為太子的那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