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在宿世,統統獲得在她眼中都是理所當然, 人間如此簡樸,敷裕,安康, 歡愉都是垂手可得。遂她不知生之寶貴, 生之可貴,直至國破家亡, 直至身故無念, 她才知人間統統如此可貴,人走茶涼,勢去樓空,浩浩大蕩曾是繁華絢麗光輝非常, 到頭來,亦能了無陳跡,如同從未存在。
見她落淚,錢閭都未回過神來。就見王玉溪已走上前去,將周如水摟入懷中,朝他一笑,無法道:“夫人有孕在身,非常多思,還望閭公避嫌。”
感受有些癢,有些甜,周如水閉著眼,在他懷中笑了,展開眼來,便見王玉溪緊緊盯著她,烏黑的眸子亮得不成思議。他還又湊上前來,就貼著她的臉問:“阿念歡樂?”
因而, 到了這一世, 她日日提心吊膽,她覺人間統統都如此寶貴可貴, 她滿心滄桑, 飽含戰兢地走在這塵凡路上。她日日所盼, 心心念念不過家國長安,她從未為自個求過火麼。
佳耦二人都是一夜無眠,二人緊緊摟在一處,閉著眼睛,五指交纏,分享著相互的體溫。
王玉溪堪堪朝他看來,直如真神仙中人。他一丈夫也不由晃神,更是被問住,一時倒不敢再提勸歸女君之事,直是朝他一揖,當真答道:“夏魏聯軍現在屯兵天水城,兵強馬壯,擁兵二十萬之眾。然吾丘縣,戰馬不過三千,兵不過三萬,眾寡不敵,若待救兵,怕也不及。如此,臣已聚齊縣中百姓,收聚縣中牛驢。彼時,夏魏聯軍如果攻來,臣將以牛驢相連,堵住自家退路。彼時,兵無退路,自有必死之心,便是眾寡不敵,亦能夠死繼之。“
端莊事道完,便就逐客了。
他們或許能逃,他名滿天下,諸都城是他的去處。但他的家屬,他的妻
他這話音一落,周如水哪有甚麼不明白的。隻覺鼻間便是一酸,低下頭去,大滴大滴的淚水就自眼眶中掉落下來。
她與他朝夕相處,二人又都是多智之人,很多設法非常附近,很多話更無需多言便可一點就通。
王玉溪將頭緩緩靠在周如水的肩膀之上,漸漸地,一字一頓地說道:“阿念,這是你忍痛重來的初誌,亦是你我無拒之責。現在,你莫能涉險,我是你的夫君,便當由我承擔。“說著,他廣大的手掌漸漸撫上她並未顯懷的小腹,有些哽咽地說道:“我對你們如此無情,隻因家國已到存亡之際,我輩隻能奮不顧身,挽救於萬一。”
“然大水無情,如果奔逃不及,你也……“言至此處,周如水直是說不出話來。她乃至不敢說她要與他同在,因為腹中的孩兒,她也不敢輕估自個的性命。
“引她攻來便是。”王玉溪勾了勾唇,回身朝周如水一笑,淡淡道:“放出風去,道是吾在丘縣便可。”
”置之死地而後生麼?”王玉溪沉吟,端的是不動聲色。
卻然若王玉溪呈現在了丘縣呢?那便不成同日而語了。先前王玉溪一戰成名,天下皆知驚才絕豔如玉溪公子竟還通兵法。如此,夏錦端定然會慎之又慎,定會收去那漫不經心之態,儘力以赴,與王玉溪一爭高低。畢竟,攻陷丘縣,周土大半都將勢如破竹,她毫不會前功儘棄。
想著這各處的良田,想著百姓可貴築起的家宅,他真是不忍,卻又知這體例比他這硬撐強過百倍,這纔是真真的置之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