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她原還可仗著家蔭尋個好人家,卻她偏是瞞天過海強來嫁他這勢弱公子。如何策畫,都是半分好處也無!
如若他未認錯,他與她,倒真有一麵之緣。
她未有哭,眼中也毫無淚意,但公子沐笙卻覺著,她心中似有淚流,她應還驚駭得想要顫抖,卻她小小一小我兒又硬得像塊頑石,像是負荊請罪的遊俠。
公子沐笙悄悄挑起紅帕,靜看著榻上的新婦,看著她盛滿星鬥的眼,泛紅成一片的雙頰, 遊移了一瞬, 終是在司禮的見證下, 彎下腰去, 執起了合巹瓢。
榻上新婦稍一抬眼,待觸及他那冷酷的雙眸,原還明麗如春光的嫣紅臉頰便刷的白成了一片。
如此,他也確切就笑出了聲來,恍惚的光芒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暗影,他悄悄笑著,又朝芃苒招了招手,對上她大而敞亮的眼睛,幾分決計腸繼而問道:“你既思慮得如此全麵,可曾自省,待你穿上這身喜服,便是眾叛親離?”
芃苒生母早逝,大將軍芃賀又長年守邊,不在府中。如此,纔有了當年芃苒被害一事。
洞房花燭明,本是分外好時候,公子沐笙的心中倒是安靜至極,更有著深深的倦怠淡然。他一言不發地站在新婦麵前, 一襲紅衣融不進沉沉夜色,更又凸顯出了他那極其疏離的神采。
待見二人半飲後換瓢共飲, 又將酒巹瓢一正一反擲於榻下以證百年好合, 司禮終究一笑,請辭回宮覆命。
她核閱著他,就如方纔他核閱著她普通。
她烏黑的皮膚不自發便氤氳上了一層薄紅,聞聲便答:“我既要強嫁您,自不該到處添您煩憂。貂兒雖是毒物,卻它一來與我交誼深厚,二來又是太後的犒賞,遂幾日前,我一下定決計,便命主子將它送回魯國去了。未幾今後,諸國都會曉得,這三毒物之一的小巧碧蛇回到了魯國的王宮當中,與我再無乾係,亦與殿下毫無乾係。而我雖是大將軍之女,但我父三年前便病重過世了,您的父兄,該當不會忌諱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畢竟,論權論勢,我比九表姐還不如。”
魯國向來以孝治國,周國現在雖崇玄門,卻也是百善孝為先。非論婁九是否是真的跑了,她知情不報,渾水摸魚,已可謂是不尊孝悌,傲慢胡為。更猜想來日東窗事發,芃賀已死,人走茶涼。婁氏一門早無了顧忌,定不會善罷甘休。魯國那頭,亦不知會如何作想!
這一天,她過得戰戰兢兢,她瞞過了姑母,順順鐺鐺地上了花轎。她在婁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頂替著婁九拜了堂。就在方纔,他在挑起她喜帕的那一刻,她也有一瞬的發急。但斯須,他便與她合巹而飲,這叫她鬆了口氣。滿覺得,他未認出她非是婁九。滿覺得,隻要過了徹夜,隻要生米煮成了熟飯,她就能是他名正言順的婦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平生,怕也隻能膽小妄為這一回了。若您不是對九表姐情根深種,可否能留苒苒在您身側,今後刀山火海,存亡相隨。”
斯須,她終是輕悠悠地歎了口氣,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地握住了他來不及收回的手掌,娥眉蹙起,啞著嗓子,儘是不高山嗤道:“殿下為何覺著,苒苒心悅殿下隻為報恩?若隻為報恩,我又何必跋山渡水強求至此?更殿下何需如此自貶?覺得世上傾慕殿下的姑子,都如九表姐般眼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