瀞翠這模樣,周如水早已見怪不怪。她笑著睨她,蕩著鞦韆,漫不經心腸輕嗤道:“說你聰明罷,也是聰明。但說你笨罷,也是笨的冇誰了。”說著,她才緩緩地,極輕地歎道:“這事兒呀!漁翁得利倒是真,鷸蚌是否相爭,倒是未知。”
一夜之間,宮中再次轉了風向,世人又湊趣起了謝姬來。公子珩也忙是至廣韻宮拜見謝姬,向母親道賀。
他倆自小不對於,周如水哪次見謝蘊之好聲好氣過?這模樣,實在到處透著古怪,與他們常日裡的相處形式太不不異的。
如此,深想下去便是可怖了。齊姬宮中裡裡外外都是周岱的人,若真是謝釉蓮動的手腳,她的手也算伸得夠長的了。最起碼,夠周岱操碎了心了。但,死了未成形的庶子,周王怒歸怒,卻明顯不在乎。事過當日也是早就蓋棺定論的了。如此,即便周如水心中通透,也不會去參合這潭子死水。
這世上有一種兒郎,謖謖如勁鬆下風,森森如千丈鬆。你知他長得好,也知他才高八鬥,但因他與生俱來拒人於千裡以外的氣場,你便更知,他是長年隱伏在蓬蒿的草澤猛虎。因而,哪怕他熱腸冰臉,傲骨平心。隻瞧著他微微沉下的眉,你也能心頭一滯,莫名地生出間隔與絕望來。因為,他實在太冷酷高遠。
如此,周如水也忍不住一歎,但再想起他宿世的所作所為,周如水倒又不得不點頭應是了。她濃黑的睫毛顫了顫,心中一歎,暗中忖道,“也是了,他一向是傲骨錚錚,孤鬆清直的。若非如此,來日又怎會放下大好出息,孤守廢都,整天靜坐呢?”
謝蘊之未想到,他的一句辯駁,會惹來周如水這般深覺得然的附和。瞬息間,他便凝起了眉,他上前兩步,俄然,就當真地盯向了周如水。他打量著她,盯著她澄徹潔白的雙目,盯著她悄悄回視著他的神采,盯著她的神態中全無常日裡打鬼主張時的詭詐滑頭。盯著盯著,謝蘊之的眉頭攏得更緊了,他不由便搖了點頭,緊接著,竟是再未多言,回身便走了。
她哭了好久,謝釉蓮也由著她冷靜淚流。
如果以往,對上他那清冽的目光,冷峻的口氣,周如水定然會不悅地瞪他,遂而冷言冷語。但是現在,她卻隻是望著他悄悄一笑,也學著他眯了眯眼,乃至懶慢地,密切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在謝潯的掌舵下,謝氏成了第一個與劉氏為伍的世族。周亡前,謝潯便與秦元劉崢裡應外合了,他助秦元劉氏翻開了宮門,直取了宮城。厥後,朝代更替,因謝氏本就是望族,出身小門小戶的秦元劉氏就更是看重他們。因而乎,兩相聯婚,各取所需,倒是蛇鼠一窩,好生歡暢。
她這麼喚著謝蘊之,謝蘊之也不惱,他的目光淡淡劃過她掛在腰間的水色荷包,明眸冷瞥,也不解釋方纔的話,反是又轉了個話題,問她道:“你在與王三習書?”
“依仗?隆寵便是依仗了麼?”習秋言罷, 謝釉蓮的麵色倒是更加的冷了。她勾著嘴角, 語氣鋒利刻薄,不知是嗤諷自個,還是在抱怨帝王的薄情,她淡淡地, 復甦地說道:“見多自成醜, 不待色彩衰。君上本日複寵於我, 不過是因幾月不見,又有了些新奇罷了!”
謝釉蓮的話極是峻厲, 直叫奮發中的習秋渾身一僵。習秋愣了愣,謹慎翼翼地瞥向謝釉蓮,半晌,才斟字酌句地低聲應道:“奴隻是覺著,您複得隆寵, 家主定不會再難為您了, 您在宮中也更有了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