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若真首肯了這些事,朝堂上的均衡便真的會被突破了。再而言之,從古至今,擁兵自重,禍亂天下的將帥實在是比比皆是。謝氏本利市握內廷重權,如果再手握了兵權,結果就實在是不堪假想了。
阿碧一走,倒是一向守在外頭的瀞翠急著跑了出去,她白著張俏臉,手裡捏著的帕子都揪成了一團。才一走近,便如是熱鍋上的螞蟻,心機狼籍地朝著周如水說道:“女君,剋日氣候大寒,二殿下日日忙於國事本就受累,現在再在涼石板上生生跪著,實是不當啊!我們真就這麼坐以待斃,不去想些體例了麼?”
周如水這麼一問,阿碧倒是一激靈,她忽的瞪大了眼,孔殷地說道:“有的有的,二殿下變更了安插在謝府的暗樁,道是跟在謝永之嫡妻費九擺佈的隱衛,本日過後一併撤回。”
彼時, 夏季初至, 霜輕未殺萋萋草, 日暖初乾漠漠沙。周如水正和夙英玩弄著從禦花房要來的幾盆水仙, 倆人原還笑得歡暢,聽了阿碧一言,周如水捏著水仙的指尖便猛得一緊,待她緩過神來, 原還無缺的水仙翠葉也被她掐得出了水痕, 直截斷出了一道口兒。
見狀, 夙英忙是上前替周如水用絲帕拭了拭手,一邊又朝阿碧使了個眼色,直怪她不懂端方, 橫衝直撞。
想著,周如水的神采更是凝重了起來,她俄然伸脫手去抓那空中漂泊著的遊絲,盯著那似有若無的遊絲,周如水俄然就恍然大悟地說道:“阿兄是毫不會做無勤奮的,他這般,或許隻是為了遲延?他手中也定是已經有了謝永之的把柄,而這把柄,或許會叫君父斷了許謝氏去天水城的心機?即如此,倒也恰好。前歲,宮中不是另有傳言道是君父故意廢後,要改立謝釉蓮的麼?現在,我便無妨趁著此事,將渾水攪得更渾一些,也替兄長再多遲延一些光陰。”
這一刻,她才真的有些悔怨了!悔怨昔日裡,姑母長公主岱送美人入宮時,自個老是架空膩煩。乃至於謝姬次次下絆子斷了姑母的“手腳”,她都不聞又不問。現下倒好了,符翎一事雖說是亂來疇昔了,但長公主岱也是不好再出麵替兄長得救了。現在,這偌大的一個後宮,竟是再尋不出半個能為她們兄妹討情的梯己人兒來!這不是伶仃無援又是甚麼?
彼時,待夙英湊上前,看清了那案上的筆跡,已是瞪大了眼,直是不成置信地搖了點頭。瀞翠大著膽量湊過臉來,也是嚇得不輕,直是不由輕撥出了聲。
想也曉得,前歲,周王實是給足了琅琊王氏的麵子,不但當廷首肯了右相王端所提的“屯田之法”,厥後,還派王箋去總理了“屯田令”。這般不落人後的看重殊榮,便是得慣了青睞的謝氏族人見了也會眼紅。如此,周王本日這般行事,也是不見怪了。畢竟,周王向來看重謝氏,本日之事,與前頭給謝姬犒賞厚禮普通,不過都是安撫謝氏的手腕罷了。
聽了阿碧的話,周如水的神采也是不好,她獨自啜了口杯中的茶,半晌,才悄悄地問:“阿兄可來得及叮嚀你甚麼麼?”
在周如水看來,公子沐笙行事一貫沉著,又向來穩妥,綜於智性,斷是不會等閒去觸怒君父的。他現在這般行事,或許恰是在用甚麼障眼法呢!畢竟這些個事,便是他公子沐笙強不附和又如何?如果君父真狠了心要叫謝氏的股掌伸向北疆,他一紙詔令下去,旁人說甚麼都不過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