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驕陽炎炎,在日光下立得久了,足以曬脫一層皮。驕陽當頭,擺佈的中年文士都汗紅了臉,卻唯有王玉溪仍似清風朗月普通,他的雙手閒適地負在身後,嘴邊隻嚼著一抹隱不成見的笑意,便華豔似亙古畫捲了。
周如水本就長得明麗嬌美,這時,頭頂又罩著夏季的殘暴陽光,直是美得似是一幅畫兒了。公然,向來練習有素的王府侍衛都不由自主地朝她看來,目中皆是透暴露了癡迷的神采,有好些個,乃至是連眸子子都快轉不動了。
盯著王玉溪,周如水悄悄地趴伏在了車沿上,她強壓下心中那些謹慎思,忽的,便朝王玉溪嫣然一笑。
她在車中看著他,他亦一樣望向了她。他烏黑的深如潭水的眸光一沉,轉眼,便嘴角微勾,朝她溫潤一笑。
聽著這熟稔的口氣,王玉溪靜了一瞬,他不成置否地朝她招了招手,回身,便先登上了那輛披綢垂錦的馬車。
見周如水麵色安靜如常,夙英與瀞翠直是麵麵相覷。夙英這才舒了口氣,低低地答道:“皇後腰疼犯了結不肯救治。二殿下向來恭謹孝敬,便親去送藥了。”
“小人行動?她不過一個小姑子,不過以直抱怨,何需如此嚴苛相視?”公子沐笙輕叱出聲,他默了一會,扭頭望住蘭若庵的方向,唇邊忽的便揚起了一抹諷笑,還是輕嗤地說道:“更何況,小人行動又如何?古今成大事者,當用陽謀乎?詭計乎?”
“響堂山?”貴族們常常在響堂山打獵,但春夏為萬物生髮之際,不宜殺生。如果外出郊遊,也該是去元寶山的。再者,她是來習字的呀!去響堂山做甚麼呢?難不成,今個他要改教她彈琴,可他上回不是道,鶣弘,師欉乃此中大才,他已無甚可教了麼?
周如水搖了點頭,實在想不透王玉溪又要做甚?她乾脆就把車幃捲了起來,一起看著外頭轉眼即過的搖搖樹影。彼時,暖和的陽光落在她纖長在睫毛上,她不由探出了手,笑著,閉了閉眼。
落日的餘暉透窗而入,周如水滴了點頭,白淨的臉龐在寂靜中顯得晶瑩靜美,分歧於昔日裡提及婁後時的憤懣膠葛,她隻是非常安靜地,低低地問道:“母後出了何事?”她的聲音很輕,很軟,彷彿秋風中即將掉落枝頭的葉子,泛著黃,眨眼就要飄遠去。
循著這聲響,周如水轉過甚去,便見王玉溪在幾位中年文士的簇擁中施施然朝她走來,煌煌日色下,他周身都染著金色的光彩,極是雍容,亦極是俊美。
如果旁的姑子見了他或許早已看癡了去了,周如水倒是不由垂下眼,微微一歎。他是在對她笑,可她清楚就瞥見他的眼神很淡,淡得透出了股超然沉寂來。那份沉寂中又模糊含著拒人於千裡以外的冷酷疏離。她俄然就感覺,他的笑,與其言是發自至心,倒不如說是出自教養風采。她乃至在想,他對夏公主錦端也是這般笑的麼?
樹木垂垂富強,遠處,巍峨峻峭的山嶽上綠樹成蔭。馭夫垂垂放緩車速,再行了一會兒,便見幾步遠外,停著輛披綢垂錦的馬車,馬車旁,又有幾十騎人馬護在擺佈。周如水一眼望去,便看清了那馬車前的王氏族徽,但是,待她再去細看,卻見車中空空無人。
周如水每月初五都需去琅琊王府習字,但她從不需乘宮中馬車,而是要等琅琊王氏的主子領著王玉溪的名帖來請。如此,那些戀慕妒忌私底下橫白眼的功德姑子們,如何也道不出周天驕的不是來了。畢竟,周天驕是王三郎請去的,可不是自個無緣無端死乞白賴仗著身份撲上去的。誰如果有本領,也叫王三郎拿馳名帖去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