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周如水莞爾,歹意地捧著瓷碗朝炯七舉了舉,低低笑道:“你這阿妹,鼠目寸光,根骨極軟,實是尷尬大用呐。”她的話音很輕,隻要炯七一人能聽得逼真。
是以,隻要賞花帖一出,周國的士族朱門都會儘最大之力,跋山渡水,以身赴宴。
周如水直被炯七氣笑了!火光搖擺中,她微微眯了眯眼,黛眉水眸中出現了一絲寒涼。她慢騰騰地瞪著炯七執起了箸,半晌,才慢條斯理地嚼了塊肉道:“我幼時讀《莊子・內篇・攝生主》,此中講到廚子解牛,說他宰牛時行動美好,遊刃不足。我原還不信,本日見了郎君行動,方知是真。如此,你倒是個合格的劊子手。”說這話時,她語帶諷刺,亦將另一隻烤雞推向了他,泰然自如地輕笑道:“你既手癢,如此喜好剃骨,就將這隻也一同剃了罷。“
周如水的目光全然落在了烤雞上,她見烤雞在火光中泛著嶄亮的油光,即便隔得遠,她也總感覺自個聞著了香氣。想著,她便嚥了咽口水,抬頭瞅了眼天氣,見暮色四合,黑雲壓境,一旁的世人卻都蹙著眉一臉嫌棄,涓滴未有停下過夜的意義。略一遲疑,便率先戴著紗帽下了車,徑直往茅草屋中去了。
見她們如此,張黎頓時就冒了火,她刷的一下撩開車帷,嘟著嘴,非常不滿地睨著坐在茅草屋內已飲上了熱水的主仆三人,蹙著眉頭,嬌聲哼罵道:“前歲道是車隊中有個如氏的敗落戶,我還不信,現在,我倒是信了!敗落戶便是敗落戶!真是一點兒禮數也冇有!一起依仗著我們開道,這會兒卻過河拆橋,不等方郎的號令,就獨自拿了主張了!”說著,她又狠狠瞪了眼戴著紗帽底子瞧不清眉眼的周如水,幾分嬌慣地揚起下巴,扭頭看向張彥,用心朗聲說道:“阿兄,昨夜大雨,帳簾全濕,我們已冇法再露宿了。這茶寮僻陋,實在難以度夜。不如趁著時候尚早,我們再往前探探罷?”這話,是成心與周如水主仆三人分道揚鑣了。
這一起,周如水一向行在車隊的開端,不聲不響,不爭不搶,世人早當她是個可有可無的軟柿子了。卻現在,旁人都在等著前頭的方家郎君和張氏兄妹定主張,處在車隊最末的如氏卻俄然自作主張,脫了隊,徑直入了茶寮,可不是非常的不給方氏與張氏麵子麼?
公然,聽了這話炯七扭頭看向了她。火光在他的眸中悄悄搖擺,他的眼神很冷很厲,無聲地透著威壓。接著,周如水便見他扯出了一抹嘲笑,俄然,就伸手取過了麵前的烤雞。周如水乃至看不清他是如何行動的,隻是不過一瞬的工夫,炯七便將烤雞的骨架完整地卸了下來,一徑堆在了她的麵前。直過了半晌,在周如水的瞪視中,他纔有慢騰騰地將另一大碗剃淨了骨的雞肉推向了她。
這話忒的豪宕!周如水原還聽得津津有味,這一下也不由呆住了!她再看那說話的姑子一副飄飄欲仙想入非非的模樣,提著箸的白嫩小手更是一頓,苦著臉用手肘推了推夙英。
夙英也正呆著,周如水一推她,她不自發便怔怔感慨道:“本來,想睡二殿下的姑子竟是這般的多……”
茶寮本就不大,人一多,氣味天然不好。才待了一個時候,張黎便有些耐不住想走。但可惜,雨勢一點也未變小,反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小二亦勸她委曲一宿,道是據他所知,離這比來的驛站哪怕車馬疾行也需花三四個時候才氣達到。現在天已大暗,雨又不斷,實在是不宜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