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潤了潤嗓子,才發覺茶葉彷彿換了上品的,隨口一問,奉茶的仙娥麵紅耳赤,輕聲回稟:“殿主,殿內茶葉已用儘了,新的一批尚未發放。本日的香茶,是逾明仙君籌辦的。”
三百年前,她因罪被貶下凡塵曆劫。七世情劫,情根儘碎,前塵舊事,儘皆恍惚。
月華一個激靈,立時便復甦了。好短長的迷魂術!一時不察,竟著了道。清秀的眉頓時一擰,屈指微彈,迅疾的白光閃過,那登徒子仙君“哎喲”一聲,被迫鬆了手,連退四五步。
微時名字,再也無人提起,垂垂塵封於心底。半夜夢迴,銀河漂渺的霧氣中,她哼著輕巧的調子,如平常普通擺渡撐篙,風聲中偶爾異化著一聲“風謹”反響,回顧卻不見來人……
姻緣簿無風主動,於空中攤開,薄薄的紙頁嘩嘩作響。風月筆也飛至姻緣簿上空,筆尖凝出淡淡金光,一副提筆欲書的模樣。
仙娥呈上一杯香茶,不濃不淡,溫度恰好。
她已記不得每一世的名字,也不必影象。忘了便忘了,也無甚要緊。那些相乾的、不相乾的人或事,記得又如何,不記得又如何?她還是是那些凡人妖精禱告叩拜的月老,九重天上斷情絕愛的上仙。
落下雲頭,恰是一座月老廟。廟前一片桃林,桃花正豔。
女仙君“風謹”?她如何不識得。
月華天生上揚的唇角頓時一僵。
“殿主出行冇人服侍可不可,逾明願效犬馬之勞。”登徒子猛地將扇子一合,暴露一個蕭灑不羈(風騷浪蕩)的淺笑。
逾明眸子一轉,“風月筆,姻緣簿,俏月老,並稱月老殿快意三寶。”話音剛落,他的手已握住風月筆。
她試著默唸“月華”這個名字,半晌,紙上閃現一行熟諳的字,與天宮文籍普通無二:月華,月老殿第九十七代殿主。曆七世情劫,情根儘碎。
風謹,是她曾經的名字。
“快意三寶?”何時有了這麼個說法?第三寶又是甚麼?
逾明狀似偶然,理了理袖袍,風月筆頃刻滾落出來。
月華換了平常女子裝束,混在人群中,出了月老廟。走在桃林中,忽的右肩一沉,被人拍了一下。拍肩的力度,無疑是個凡人。
彼時她化形飛昇不久,也冇馳名字,上得天宮也是一介小仙。偌大的天宮職位卻有定命,似她這般法力寒微、新近飛昇的小仙不知凡幾,列隊混個候補職缺已是最好的前程。頻頻碰鼻,她也不泄氣,修行之餘,日行一善。也不知撞了甚麼大運,有幸得了銀河擺渡的差事,做了撐篙小仙。千載擺渡,既是磨練,亦為修行。
月華微微抬手,收了姻緣簿與風月筆,安閒起家,衣袖一振,正色道:“猖獗!那裡來的登徒子,敢對本殿主無禮!”最後一句表白本身的身份,月老殿殿主,掌管三界姻緣的月華上仙!
月華冷著臉收了風月筆,袖袍一甩,半個字也不留,便下凡了,也不在乎身後綴了一條尾巴。
獲咎平常神仙不過一時運氣不濟,另有轉圜。若獲咎了月老,給你安排一段孽緣,後半輩子仙生都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