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驚嚇，雁卿心口跳得亂且快。她不覺瞻仰，卻聽那人道，“低頭，彆讓人瞥見。”

無他——三叔二十九快三十了！

上元佳節，帶麵具那是必須的。雁卿就拉著他三叔到麵具攤前去挑。

大女人這一日表情好，遊興便更加高漲。因氣候酷寒，永安渠上還是冰封。燈火交映處，便有雜耍團在演出冰嬉。伶人腰肢柔韌、舞衣繽紛，在冰上緩慢的舞動扭轉起來，映照沉迷離燈火，便如繁花綻放般令人目炫狼籍。橋上人頭攢動，喝采聲此起彼伏。

麵具驅邪，多醜惡凶悍，可那醜和凶裡又透著一種樸拙的萌感。叔侄兩個各取一枚帶上，秀給對方看。他們都是矗立漂亮的身形，那反差感興趣實足，都被逗得指著對方前仰後合。

謝景言忽而就明白了甚麼——關於雁卿對他、對元徵。不覺就怔愣了半晌，胸口悶悶的，倒像是被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

連佩著帷帽，以白紗遮麵的閨秀也不由探手來取下一枚，笑道，“這大鼻子，倒像是波斯人的模樣。”攤主便笑道，“是，女人好見地。”那白紗女子便又擎起一枚黑臉麵具，笑著轉頭問身後丫環，“這個闊鼻麵黑的，像不像我們在南邊兒見的崑崙奴？”

便回絕道，“不瞞陛下，臣出使江南時，曾得一女子救濟。心神馳之，返來後一向都在找尋。若找不見她，一時還真不能斷念……”

元徵便道，“我會送她歸去，謝兄可要同業？”

雁卿不知如何的就有些嚴峻。她白細的手指扣在大大的崑崙奴麵具上，掀起來時微微感覺有些沉。

太夫人卻不能不繁複催促。

這一年裡獨一值得道賀的事，大抵就是樓宇的戰略見效了。

謝景言道，“天然……我和他們商定了，找到雁卿要歸去見麵。”

逆著光，謝景言隻瞧見元徵穿著雍容。即使看不清麵龐，可那垂首之間已閃現出耐煩和和順。他自但是然便抬手替雁卿清算衣衫，道，“想著你本日必是能出來的，就幸運找找看。”

如許的相逢，不免是要坐下來好好的敘話舊的——上元月明之夜，也恰是人約傍晚後的好日子。

趙文淵便道，“……鄙人燕三。”

謝景言就本身將麵具翻開，笑道，“我就想看看你膽小到甚麼境地——萬一不是我，是個陌生人呢？”

不消說太夫人和趙世番佳耦如何焦急，就連雁卿百口團聚時看到她三叔跟鵬哥兒、鶴哥兒在一處廝混，也不由就想起樓蘩撫摩著肚子時和順慈悲的眉眼，一時竟有些悵惘了。

她不由低呼了一聲，抬手想要抓住橋欄，卻俄然就被抱了滿懷。

見雁卿衣衫略有些混亂了，天然便要抬手替她打理。抬起來又感覺不當，正要指導她本身清算，卻俄然聽到一聲故作沉穩的呼喚，“雁卿——是你在那邊嗎？”

待行至無人處，她便扶著道旁吊掛燈籠的柳樹，輕巧的笑了起來。那又醜又敬愛的長鼻子麵具早已讓她翻到腦後，她彎了眼睛，吹著潮濕的冷風，隻感覺活到這麼大，頭一次這麼暢懷。

畢竟也是十二歲的大女人的，當然赤子之心活潑脾氣未變，可垂垂也閃現出少女特有的柔婉沉寂來。讓她還是像個淘小子般翻牆上樹的折騰，她也是會感覺丟臉麵的。隻是看她三叔表情鬱鬱，才用心跳脫著逗趣，好讓他暢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