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陵天子長身而起,等他明白本身在乾甚麼的時候,腳下已踏上了北邙山的地盤——明天是那些在洛陽戰役中逝去的人們下葬的日子。
撕心裂肺的痛苦,不顧統統的愛,絕望,癡情……
“阿湮”,他如夢初醒,悲吼一聲,踉踉蹌蹌地扒開諸人,抱住跌落在地,渾身是血的女子。她在他懷裡微微轉動著,怔怔地望著他,彷彿還是在思忖著他到底是誰。他想要說兩句話安撫她,卻感覺喉頭彷彿哽住了,望著那張曾在夢裡千迴百轉的容顏,竟然半句話也說來。四周人喧馬嘶,刀劍鏗鏘,他神采冷酷地望著四周的統統,目光漂渺,彷彿穿過的是一片虛無。他隻感覺一股涼意自腳底升起,彷彿要把他的心凍成冰。
李丞相感遭到有一絲暖和的真氣順動手掌傳入滿身,四肢百骸如沐東風,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暢,就連經常發作的風寒痼疾也略略好了些。他感激地望了聖上一眼,低聲道:“陛下是要看柳妃的墓嗎?請跟臣來。”
冰冷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龐滑落,滴在阿誰女子的眉心,不曉得是不是感到到了敬愛的人就在身邊,她的唇畔漸漸閃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溫馨、寧靜而安閒,好像他們初見時,她在人潮中瞥見他,回眸一笑,清澈如水。
“送一樣東西給一名故交。”輝夜低聲道,神采欣然。
那是中原第一美人,柳蕭蕭,也是當朝天子存亡不渝的戀人。
貳心中驀地一鬆,再也支撐不住,連帶著她,轟然跌坐在地上,他鬆開她,卻又有些不解,“那你身上的血呢?”
青陵天子微微一怔,下認識地跟在行動盤跚的老者身後,上山的門路崎嶇不平,都是彎曲折曲的羊腸小徑,盤曲地通向雲霧深處。葉天然恍忽地望著雲霧中若隱若現的青青碧草,俄然感覺,每一顆草,都化作一隻眼睛,定定地望著他,要看到貳心底去。“蕭蕭”,他按著心口,千百次無聲地喚出這個名字,愈是靠近陵墓,就愈是嚴峻,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更怯”吧?
“蕭蕭,我負你!”他喃喃道,俯身在她光亮晶瑩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他俄然想起她和他拜彆時,她美眸中淚光浮動、泫然欲泣的模樣,想起他去暗香閣,與她談詩論道、琴瑟靜好,想起在風雨交集的秋夜,她提燈等待在屋前等他返來,想起……想起她在洛陽城頭的縱身一躍,如利刃般狠狠劃破地老天荒的夢境,讓夢醒後的他望著一地班駁寥落,孑然一身馳驅在萬丈塵凡。
晚風輕拂臉龐,捲起他和她柔嫩的長髮,交叉如夢。白衣男人牽著紅衣女子的手,望著山間湘妃竹上的斑斑淚痕,驀地間長歎一聲,俯身一拜。
“冇有啊”,少女茫然地搖點頭,望著他眼裡的光漸漸暗淡下去,心中一痛,低聲道,“隻是感覺,輝夜這個名字,好生熟諳。”
洞庭,君山。
“陛下”,李丞相垂暮之年,被委任督察下葬諸般事件,遠遠地瞥見青陵天子孤身一人前來,起家相迎,躬身行了一禮卻被他單手扶起,“不必多禮。”
葉天然手指微微顫抖著撫過每一尊雕像,指尖所觸,竟然不是冰冷的,能感遭到淡淡的溫度,彷彿是她柔嫩的皮膚:“你隻是臨時睡疇昔了吧?”他低低地說道,聲音恍忽,好像夢話。每一尊風華絕代的雕像都微淺笑著,悄悄地望著他,彷彿已經在這裡等候了他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