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中亦是暖意融融，小內侍們啞口無言，內裡一重重的府軍衛將整座大殿圍起。銅鈴聲間隔一柱香的時候便要齊響一次，李昊就在明窗前望著窗外一重重背身持刀的府軍們。這是皇宮裡獨一能夠持械的，他的保護親兵。時隔半年的再一場兵變，李昊已經安閒了很多。雪仍還下個不斷，終究府軍批示使又來了，他並不進殿，跪在抱廈外大聲道：“皇上，左都督已在趕來勤王的路上，此時從端門望下，唐閣老帶著一眾文臣正在與東廠番子們血戰，他們會誓死保衛皇城，皇城還是安然的。”

明顯這小內侍也有些怔住，他低頭頓了半晌，這才抱了隻鼓凳過來遠遠放在桌子下首位置，細聲道：“皇上請韓夫人用茶點！”

韓覃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從速自那炕床上溜下來，跪到了當庭的地毯上。李昊悄悄轉到炕床邊沿邊坐下，揮了揮手，那如影壁般滯立的宮婢們便輕聲退了出去。他那雲頭靴裡頭當是壯了氈的，男人火氣大，就算到了夏季，李昊仍舊不愛穿棉靴。

韓覃不敢再語，垂眸等著，但願李昊能就此開口，放她出宮去。等了約有一盞茶的工夫，李昊忽而說道：“六宮空闕大半，坤寧宮尚無主位之人，朕看韓清女人，亦是堪造之材，或者能夠擔起六宮主位之職，凡是事總要一步步來。罪臣之女入主坤寧宮，朝中大臣必不能佩服，以是韓清女人的出身，另有待商討。韓夫人可明白朕的意義？”

再者，此時當從南京起事，王治率人一起打往都城，隻怕不到天津衛就要全軍毀滅。唐牧的初誌，隻為引發李昊對寺人乾政的警戒，能將全部大曆朝各地督政的寺人總管們皆支出都城，今後一舉根絕寺人乾政。可這場謀逆提早了二十多天，毫無防備的俄然就來了，這此中必然有甚麼不對勁的處所。

而韓覃此時猶還不知，隻見李昊忽而屈雙膝跪下，伸著雙手，幾近是向她撲了過來。韓覃心中再罵一聲唐牧，閉上眼睛再今後一躲，那玉石做的盆景全部兒砸下來，先砸到她頭上，再墜落到李昊手中，李昊竟未能將它抱住，重重砸在地上，瑪瑙四散，琉璃石在毯子上一聲悶哼，滑遠了。

午門外，唐牧帶著一眾文臣與東廠的番子們對抗了起碼半個時候，才見陳卿帶著錦衣衛的人從承天門的東西甬道湧了出去。東廠的番子約莫也就幾十人，但個個身懷絕技，幾個帶著飛索的，如蜘蛛搭網普通往內城牆上扔著勾索，此中一個已經躍過護城河，若不是唐牧飛刀將他剁下，隻怕他此時已經殺入內皇城去了。

陳卿勒馬也有大吼：“我也是方纔曉得，他帶著人去往淮南查一樁公案，並不在都城。”

韓覃出了養心殿，跟著兩個小內侍於大雪中疾步往長命宮馳驅著，遠遠便見一群小內侍簇擁著一襲正紅色龍袍的天子李昊疾步而來。離的太近已經不好裝做看不見了，她止步在雪中等著，眼看李昊顛末，屈膝纔要跪，便見李昊那隻細瘦而白的手已經伸了過來。

韓覃入宮這半日，幾近是一向跪著。天子出去了，這宮裡留守的木塑泥胎似的小內侍們便似是活了過來。他們在宮裡見慣了大人物，倒不如何辦韓覃放在眼裡，相互交頭接耳時小聲細言，一個道：“方纔端門上傳進話來，說唐閣老一人能挑八個番子，他常日笑嗬嗬一小我，倒看不出來是個心狠手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