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步入室中，溫綺羅的神情便似覆蓋著一層薄霧，她雖如平常普通威儀，但那回眸間模糊透出的落寞，似一道輕不成觸的裂紋劃過，一時竟讓氛圍都染了寒意。

溫綺羅隻覺腦中“嗡”的一聲，麵前一陣發黑，幾乎栽倒在車廂裡。

溫綺羅心中不忍，叮嚀濁音恩賜些吃食。濁音依言照做，又順勢向老婦人刺探了幾句。

溫綺羅卻那裡聽得出來，一把抓住老婦人的胳膊，孔殷地詰問：“你從那裡逃來的？細細說來！”

可不知怎的，她聞聲“馬幫”的字眼，腦海中竟浮起江知寂那低語未儘的“苦處”。她心中悸動，眉間憂色不自發閃現，複又敏捷按平。

濁音有些怔忡，冇推測她有此發起，心底卻悄悄出現一絲雀躍。

她此時肝火已去大半，隻餘些無從化開的亂緒在胸中翻滾，遂淡淡回聲道：“你且細說。”

溫綺羅本是聽得漫不經心，半聲未與。

濁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體貼腸問道：“女郎，你冇事吧？”

溫綺羅卻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拯救稻草，緊緊盯著他，眼中儘是希冀地點了點頭。

那輕如絮語的“苦處”二字，又一次在她耳畔潮濕反響，分毫不差地擊中了她一處柔嫩的陣地。

老婦人接過乾糧，狼吞虎嚥地啃了幾口，才含混不清地說：“……避禍的，從北邊逃來的……兵戈了，大夏蠻子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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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音一早便候在門外，見她出來，忙上前遞脫手中的湯婆子，低聲問道：“女郎可安息好了？”

溫綺羅翻開車簾一角，北風裹脅著灰塵劈麵而來，她蹙了蹙眉，放下簾子，問濁音道：“這是怎生回事？怎的這般多流民？”

老婦人被她突如其來的行動嚇了一跳，瑟縮著不敢言語。

他粉飾得極好，隻以安穩語氣回道：“女郎願親身前去，自是再好不過。風通衢遠，本日我就讓車伕備下候著。”

濁音見狀，忙安撫道：“女郎莫急，許是這白叟家聽岔了，城裡還冇有獲得戰報。”

老婦人被她捏得生疼，哆顫抖嗦地說：“從……從羲門關外逃來的……蠻子攻破了雁門關，一起南進，燒殺劫掠，我等百姓便是活不下去了……”

車輪轔轔，載著她往城郊的硝石礦而去。

濁音不敢擔擱，立即翻身上馬，一行人加快車程，向硝石礦上而去。

光影班駁的寢室內，她深深吸了口氣，取來案頭一疊未翻閱的案牘，垂眉落目。

濁音看著她慘白的神采，心中一痛。

溫綺羅一夜未眠，案牘上的筆跡混亂，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眶，將那疊寫滿心機的紙張揉成一團，丟入炭盆當中，看著它化為灰燼。

*

殘燭燃儘，天光熹微。

濁音見她終究發問，一時鬆了一口氣，卻又不敢懶惰，“多是行商之人雜聚，我也已遣人全麵布采，確保低調行至入京。”

“大夏？”溫綺羅心頭一震，一把翻開車簾，厲聲問道：“溫家軍可在火線與之應戰？”

不過寥寥幾句，濁音卻已發覺到幾分非常。

溫綺羅悄悄點頭，目光卻落到他手上的卷軸。她漸漸踱了兩步，似偶然道：“明日我與你同去，這些安排，我總需親眼過一過，纔可放心罷。”

羲門關！那是大夏北境直通蘭州的最後一道樊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