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水亭畔,靜了有那麼幾秒。王汶俄然長身而起,雙目當中已經模糊有淚,俯身一揖:“僅此一句,便如醍醐灌頂。如若能想起其他經句,還請梁郎贈與鄙人。”
“經文太長,已有些恍惚。唯有點醒我的偈句,莫不敢忘。”梁峰微微喘了口氣,朗朗頌道,“統統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那小吏冇有涓滴躊躇,立即跑了下去。看著對方略顯焦心的背影,王汶撚了撚鬚,靠在身後的憑幾上。他倒要看看,這個遲來者,是如何打動他部下那些書吏的。
難怪他會早退,還遲了這麼久。王汶心中的驚奇更盛,梁家已經將近式微了,莫非隻因為抱病,他就要丟棄這麼好的機遇,放棄考評?他忍不住挑眉問道:“朝廷削爵期近,我記得梁氏也在此中。如如果以被削去亭侯爵位,你又當如何?”
王汶畢竟是晉陽王氏後輩,隻是愣了一瞬,便醒過神來。他出身王謝,精通譜牒,立即問道:“但是申門亭侯梁公以後?”
梁峰卻道:“實不相瞞,長輩前來上黨,的確是為了官人考評。但是俄然一場沉痾,幾乎送了性命,是以底子不知雅集提早至本日。長輩實在是籌辦回家,路上偶爾此地,才發明雅集已開,特地來前來告彆。”
有這麼一名考官,諸家後輩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博中正官青睞。王汶端坐長官,談笑自如,時而考校詩書,時而批評書畫,另有些投其所好操琴經辯的,他也一一作答。固然一向麵帶笑容,溫文有禮,王汶心中卻有些不耐。上黨乃是大郡,但是位置險要,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是以周遭戰亂比年,士族又多為處所豪強,文風比晉陽實在減色很多,更勿論民風、姿容。
這一句,就如驚天轟隆,震得世人皆驚。王汶訝然道:“你來此處,並非要插手雅集?”
王汶用玉快意一敲掌心,讚道:“久聞梁公大名,擯除北胡,安定二州,連魏武都讚曰政績天下第一。現在一見,方知梁公當年風采。”
輕搖快意,王汶正想考校一下位選人,一名小吏倉促趕了過來,附耳道:“啟稟中正,上麵趕來了一名郎君,想要求見。”
那是個極美之人。發如鴉羽,麵如細雪,一雙鳳眸狹長微挑,眸光燦燦,目若點漆。配上入鬢劍眉,的確豐神俊朗,奪民氣魄。那雙眸子如果放在一個彆魄安康的人身上,必定能讓人感覺氣度高巍,風致翩翩。但是不巧,他病的短長。眼底青黑,唇色慘白,細心看去,就連身形都微微搖擺,彷彿一陣吼怒山風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這但是奉上門的功德,梁峰麵上也不由暴露淺笑,躬身道:“多謝中正厚愛,長輩方可放心返回故裡。”
這已經是超出標準的虐待了。要曉得梁家兩代都冇有出過清流高官,身家勉強隻能算中等,有個“門地二品”就已經是高看他一眼了,那裡會如此失態的招他至身邊。
當年梁習功成名就,靠得可不是臉吧?梁峰在心中腹誹,麵上卻冇有涓滴馬腳,謙遜道:“中正過譽。”
極致的明朗和極致的病弱混在一起,加上那副如玉姿容。可謂人如病柳,身若孤鬆,讓人在讚歎之餘,又生出極度可惜。生恐一個不慎,被賊老天奪去了大好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