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和彭玉麟興趣勃勃地撫玩了骨乾半枯、枝乾遒勁的六朝古柏,樹身細弱、綠葉滿枝的南宋老槐,以及矗立入雲、矗立傲岸的明朝永樂銀杏。接著,二人又聯袂旅遊了吸江樓、華嚴閣、壯觀亭、觀瀾閣,這裡彆離為觀日出、弄月色、送夕照、聽濤聲的最好處。樓閣修建得彆出機杼,地點挑選得又富詩情畫意,前向忙於鹽務清算的兩江總督和沉淪於亡妻故鄉的海軍統領,身心一時都暫獲寬鬆。
曾國藩、彭玉麟,加上彆的兩名隨身戈什哈,都作淺顯百姓裝束,乘坐安慶內軍器所製造的那艘小火輪,朝晨從江寧解纜,一起劈波斬浪,順水而下,巳正到了鎮江城。先登上金山、北固山撫玩一番,在甘露寺吃了齋飯後,便來到了焦山。
本來,《瘞鶴銘》刻好後,一向直立在焦山上。唐朝宗大積年間,它失落長江中,在水底躺了三百年,直到北宋熙寧年間,才從江中撈出一塊斷石。一百年後,南宋淳熙年間又打撈出三塊。不推測了明洪武年間,這四塊斷石複又墜江。康熙時,鎮江知府陳鵬年是個金石專家,他不吝巨資募船民打撈,終究在距焦山下流三裡處,將這四塊殘石撈了出來。《瘞鶴銘》的盤曲遭受,令兩位湘中名流嗟歎不已。
"好哇,你有遊山玩水的興趣,我作陪。"曾國藩想,彭玉麟必然是要借遊焦山的機閒談談關於海軍的事。
"國秀臨終前對我說,那年她和母親、兄長由浙江投奔在黃州謀食的孃舅,船過鎮江時,長江陡颳風波。風急浪高,船在江上擺佈顛簸,眼看就要顛覆,母親嚇得哭起來,兄長亦無主張。國秀則麵對著矗立江麵的焦山寺跪下禱告:求菩薩保佑,若能使風波停歇,將來為菩薩再塑金身。國秀念過三遍後,公然風平浪靜了,母親喜得直叫:菩薩有靈,菩薩有靈!國秀說,她生前未能還此願,心中不安,要我代她還了這個願,並請菩薩保佑永釗無災無病,長大成人。""我明天陪你去還願。"曾國藩望著彭玉麟凝重中略帶苦楚的麵色,心頭飄過一絲悲天憫人的意念。他自我感遭到,這類意念疇前彷彿冇有過。
戴熙以翰林三值南書房,官至兵部侍郎,以善於繪事聞名京師。那年就是他為孫鼎臣畫了一幅《蒼筤穀圖》,厥後引得曾國藩和左宗棠都愛不釋手,大家都題了一篇七言古風於其上,成了文壇一段嘉話。戴熙久慕彭玉麟大名,且又同為兵部堂官,同為畫壇妙手,二人一見仍舊。談詩文,談繪畫,談兵事,談得甚為投機。臨彆時,戴熙送給彭玉麟一幅《錢塘潮湧圖》,彭玉麟回贈一幅《南嶽迎客鬆》。彭玉麟與戴熙相見恨晚,自發耐久拘守渣江,也未免過於孤陋,遂與戴熙約:十年後在杭州西子湖畔也築一個退省庵,一年以一半時候住渣江退省庵,陪小姑、國秀之墳,以一半時候住杭州退省庵,與戴熙等兩浙名流品畫說詩。
彭玉麟表情開暢了,曾國藩歡樂無儘,便將長江海軍私運食鹽以及楊嶽斌臨去陝甘前夕說的那番話奉告了彭玉麟。彭玉麟嫉惡如仇,傳聞海軍私運,極其氣憤,非要一一查明嚴辦不成。對楊嶽斌的一席話,天然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對朝廷和宦海的觀點,比楊嶽斌更深一層,對曾國藩和本身的處境也洞若觀火。他是屬於那種大智大勇、大徹大悟一類的人,當年勸曾國藩蓄勢自主,以及厥後本身的功成身退,都不是凡人所能想獲得做得出的。幾天後,彭玉麟對曾國藩說:"滌丈,我們明天到鎮江焦山寺去一趟吧!"《曾國藩年譜》同治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公登舟出江,泊瓜洲。二十八日,登焦山,彭公玉麟從。二十九日,渡江登北固山,覽京口情勢。旋登金山,回瓜洲,查閱鹽河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