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半孔不明白曾國藩笑甚麼,挺當真地說:"大人部下上萬名將士,必然能夠找到一個和關爺長相差未幾的人。若大人信得過,鄒某願代大人到軍中一個個檢察。"曾國藩站起來,笑著說:"好!先生獻的果是好計。荊七,拿十兩銀子來酬謝鄒先生。"說罷,拱手與鄒半孔道彆,進了內屋。康福跟著出去講:"大人,這個姓鄒的不是白癡便是騙子,你何必白白送他十兩銀子,還要遭人恥笑。""價人,你曉得前人令媛買馬骨,築台自隗始的故事嗎?我本日對鄒半孔如許的人尚待之以禮,真有才氣的人必會挾長來就了。"康福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公然不出所料,第二天,第三天,曾國藩衙門便來了十餘起人。有獻八麵圍城計的,有獻裡應外合計的,有獻掘濠引江計的,也有獻反間計的。曾國藩幾次衡量,感覺掘濠引長江水斷絕城內城外聯絡,將林啟容困死在城內的戰略最為穩妥可行,便指令李續賓遵行。但行之半月,並無效果。掘濠的兵勇一個個被承平軍殺死在濠邊,壕溝未成,兵勇倒死了很多。曾國藩一籌莫展。恰在這時,折差送來一份兵部火票,又把曾國藩拋進憂愁當中。
"先生常讀哪些兵法?"
"慢著!"林啟容拖長聲音叫道。彭壽頤驚駭地站住,忐忑不安。"你歸去如何向你家的大帥交差呢?曾國藩會信賴你到過九江城嗎?來呀,弟兄們。"隻聞聲兩個親兵大聲承諾一聲,走上前來,彭壽頤嚇得麵如死灰。
鄒半孔眉飛色舞地說下去:"我想,大人也能夠學孔明來個空城計,將南康城渾家馬全數撤出,埋伏在四周八方,派一小股人去九江,將林啟容引進南康,然後伏兵四周出動。如許,林啟容也捉了,九江也破了。"康福在一旁忍俊不由,曾國藩這時才真正明白,來者乃是一個內心不明白的人,便成心逗弄他:"鄒先生,倘若林啟容不出九江,此計不成呢?"鄒半孔瞪大眼睛,捫著腦門想了半天,俄然大聲說:"有了。大人,你能夠在軍中找一個丹鳳眼、臥蠶眉、麵如重棗的人,扮裝成關雲長,要他領著兵馬去打九江。長毛最怕關帝爺,關爺一去,九江必下。""哈哈哈!"曾國藩終究忍不住大笑起來。
"曾國藩是我的部下敗將,你歸去奉告他,要他好好回想一下,從那年羅澤南在南昌城外打敗仗算起,一向到明天,他和他的嘍囉們在我部下奔逃過幾次了?"林啟容嚴肅的聲音使彭壽頤的心怦怦亂跳。他自思到九江來,隻是送封手劄罷了,信送到了,任務也就完成了,千萬不要再多說一句話,萬一哪句話說歪,惹怒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腦袋當即就會搬場。想到這裡,他感覺就是剛纔為曾國藩辯白的話也不該該說。他下決計再不開口。
歐陽昱《見聞瑣錄·奇計出售》:"曾文正九江敗後重招募,練成一軍,折節下士,有獻一技一能者,莫不任命。移節駐撫州。予邑有鄒姓童生,文理不甚通,好謬語,嘵嘵不休,人呼之為半番鴨。蓋予邑鄙諺,以善言者比鴨,以所言不當,僅能及鴨之半者,曰半番鴨。一日,在文正第宅門首,粘一紅條,大書'奇計出售'四字,旁註姓名旅寓。文正見之,即命肩輿迎至,讓居上座。初問讀何經史,不知;繼問天下景象,不知;終問兵法韜略,不知。而所答非所問,多支離乖謬。文正曰:子言分歧用,可姑歸,他日有效子處,再請子至。仍以禮送之出。擺佈驚怪曰:比妄人也,何複如此待之?文正笑曰:彼誠妄人,然令人不知其妄,或疑予高傲,不能容才。若令人知其妄,必謂妄人尚如是禮待,非妄人不至回絕可知,則真才真能者,有不各挾所長以獻乎?是以是來天下士也。古人令媛買駿骨,築台自隗始,即此意耳。擺佈莫不歎服。"當曾國藩看到落空了一隻耳朵的彭壽頤,聽完他懊喪的稟告後,勃然大怒。劉蓉也為本身的失策而忸捏。這時,康福出去稟告:"大人,大門外有人貼了一張紅紙條,上寫'奇計出售,代價麵議'八個大字,中間另有一行小字,'問計者請到狀元街灰土巷找鄒半孔'。門人感覺好笑,特揭下送了出去。"說著將紅紙條遞上去。曾國藩看了一眼,扔在桌子上。彭壽頤說:"這鄒半孔莫不是個瘋子!"曾國藩又拿起紅紙條,細細地賞識一番,然後緩緩地說:"康福,你帶一頂轎到狀元街去一趟,把鄒半孔接來,我要劈麵向他問計。"康福領命,騎著馬,帶著兩個轎伕,一頂空轎,一起尋問,來到狀元街灰土巷。在一間破敗低矮的舊屋裡,找到了鄒半孔。此人五十歲擺佈,留著稀稀少疏的山羊鬚,高高瘦瘦的,麵孔蠟黃,衣衫不整,一看便知是個落魄的文人。康福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說:"曾大人派我來接先生前去麵商奇計。"鄒半孔並不謙讓,搖著一把紙扇上了轎。肩輿抬進衙門二門,曾國藩已在花廳等待了。鄒半孔搶著上前一步,跪下說:"門生鄒半孔叩見。"曾國藩忙扶起,說:"先生免禮。"鄒半孔坐下,王荊七端過茶來。曾國藩將鄒半孔細心打量一番後,問:"先生貴庚多少?"鄒半孔答:"門生本年四十有九。"說完,又伸出幾個指頭比劃著,暴露很不天然的笑容來,坐在凳子上,手腳不知如何放。曾國藩見此人舉止神態有點猥鄙陋瑣,心中不甚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