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二孃不得不承認，雖是故交之子，但她確切太不體味顧青了。常日裡顧青的表示不過隻是個溫文爾雅的少年郎，偶爾做點打動不計結果的事，但方纔在山上時，顧青卻像一名雄視天下的霸主，冷冷地俯視芸芸百姓。

顧青一愣，隨即沉默下來。

“閉嘴！找死嗎你，這話都敢說，彆忘了我們本日守的是花萼樓，若被陛下聽到，你一百個腦袋都不敷砍的。”

顧青一愣，然後朝她長揖一禮：“是我侷促了，向李姨娘賠罪，顧青受教。”

顧青不跟他多說廢話，進門便坐在他身邊，表示李光弼屏退擺佈，然後開門見山道：“李叔叔在左衛當了這麼多年將軍，麾下可有信得過的親信親信？”

墳場公然如李十二孃所說非常豪奢，張家人委實是儘了心力的。一座巨大的墳包四周，安插著各種花花綠綠的招魂幡和香燭等物，但墳場卻很潔淨，明顯是常常有人打掃，周遭兩丈內連根雜草都不見。

顧青說著俄然朝李十二孃笑了笑，聲音俄然溫和下來，輕聲道：“但李姨娘是我獨一的親人，我顧青在長安孑然一身孤苦無依，李姨娘視我如親子侄，我怎忍心讓獨一的親人絕望？”

李十二孃說著，眼淚終究撲簌而下，臉上卻帶著神馳的淺笑，笑中帶淚的模樣令民氣疼，卻無人疼。

“自貞觀今後，當世稱‘俠’者不知凡幾，而我李十二孃平生獨一承認的‘豪俠’，隻要你父母。他們纔是真正無愧於‘俠’這個字，他們不會因強權而怯懦，不會因身份而辨彆，內心隻要‘道義’二字，他們不認人，隻認事理，豪放得令人敬佩，也傻得敬愛……”

“不管脾氣蕭灑或拘束，坐在一桌喝酒不到半個時候，便能令人傾慕而交，引佳耦為平生知己，而他們為了人間道義必必要豁出性命時，他們也毫不會遊移躊躇，如刺秦的荊軻般踏歌而去，慷慨赴死。”

跟張家一樣，李十二孃府裡高低早已將顧青當作少仆人，府裡任那邊所都對他不設防，收支如同本身的家一樣。

李十二孃點頭，招了招手，身後的女弟子遞過一隻竹籃，竹籃裡有香燭紙錢招魂幡等物，明顯是早有籌辦。

李光弼瞪眼：“胡說！誰是酒肉朋友誰是真正的親信親信，我莫非是傻子嗎？”

顧青陪著楊貴妃和萬春公主聊了好久，不等楊貴妃賜宴便告彆，在楊貴妃依依不捨的目光下，顧青走出了沉香亭。

顧青因而門都冇進便跟著女侍從上了馬車。

下了馬車後顧青並未回家，而是轉道去了李光弼府上。

顧青所站的位置正在花萼樓和龍池之間的小道上，小道旁有一片低矮的灌木叢，聲音是從灌木叢的另一頭傳過來的，顧青來過興慶宮幾次了，他曉得聲音應當來自保衛花萼樓的禁衛。

“顧青，這就是你的父母，你的雙親，你應當為他們感到高傲。我李十二孃的餘生即使隻活在與他們來往那幾年的回想裡，也是平生歡愉的，世人蠅營狗苟，縱是帝王之尊，又有幾人活得如你父母這般頂天登時蕭灑安閒？”

顧青笑了，也不辯白，伸手取過竹籃，撲滅了紙錢，掛好了招魂幡，跪在墓碑前一張一張地燒著。

顧青減輕了語氣道：“要真正信得過，能夠相互性命相托的，不需求狐朋狗友，李叔叔每天喝酒，莫把酒肉朋友當作了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