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二孃拍醒了顧青,隻說了一句“下車”,便率先走了下去。
李十二孃說著,眼淚終究撲簌而下,臉上卻帶著神馳的淺笑,笑中帶淚的模樣令民氣疼,卻無人疼。
“左衛貪腐案,我能夠挑選抵擋,也能夠挑選畏縮,不管哪種挑選,我都有掌控滿身而退,隻是我初入朝堂,諸事不明,不宜冒著強出頭的風險樹敵,衡量以後,畢竟是弊大於利的……”
“上麵莫非不查的嗎?”
李光弼瞪眼:“胡說!誰是酒肉朋友誰是真正的親信親信,我莫非是傻子嗎?”
李光弼朝他咧嘴一笑,暴露一嘴的白牙,笑容卻很勉強。
“自貞觀今後,當世稱‘俠’者不知凡幾,而我李十二孃平生獨一承認的‘豪俠’,隻要你父母。他們纔是真正無愧於‘俠’這個字,他們不會因強權而怯懦,不會因身份而辨彆,內心隻要‘道義’二字,他們不認人,隻認事理,豪放得令人敬佩,也傻得敬愛……”
顧青歎道:“是,遵李姨娘之命。”
“顧青,這就是你的父母,你的雙親,你應當為他們感到高傲。我李十二孃的餘生即使隻活在與他們來往那幾年的回想裡,也是平生歡愉的,世人蠅營狗苟,縱是帝王之尊,又有幾人活得如你父母這般頂天登時蕭灑安閒?”
李十二孃眼圈俄然紅了,語氣清冷隧道:“驪山四周的村郭,你父母葬在這裡。”
跟張家一樣,李十二孃府裡高低早已將顧青當作少仆人,府裡任那邊所都對他不設防,收支如同本身的家一樣。
嘲弄般笑了笑,李十二孃道:“顧青,你說你父母是不是很傻?該如何定義他們這類人呢?他們殺人時從不包涵,但從未殺錯過任何一人,他們喝酒時放浪形骸,極儘暢快之致,必然要喝到不省人事才感覺痛快,他們交朋友時向來不問對方的出身,哪怕對方隻是個乞丐,他們也會拍著他的肩膀說先喝酒,喝完酒陪他一起去街上討錢。”
李十二孃一樣也住在常樂坊,離顧青的宅子步行不過一炷香時候,馬車很快便到了李十二孃府門前,顧青下了馬車獨自往裡走。
顧青笑了:“李姨娘放心,我說過,不管我做如何的挑選,都有掌控滿身而退。說實話,這樁貪腐案也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不拔掉它,我會生出魔障,平生不得歡顏。”
“呸!這幫狗官該死絕,他們整天坐在屋子裡點著炭火舒坦,卻不知我們每天站在北風裡值守的兄弟們多難受。”
“說話便入冬了,上麵的冬衣咋還不發下來,凍死了我們誰來守皇宮?”一道聲音不滿隧道。
落款的“受恩未報人”令顧青非常吃驚,這座墓碑的格局有些奇特,平常百姓人家的先人墓碑不是這麼立的。
顧青不跟他多說廢話,進門便坐在他身邊,表示李光弼屏退擺佈,然後開門見山道:“李叔叔在左衛當了這麼多年將軍,麾下可有信得過的親信親信?”
李十二孃指著墳場四周插滿的招魂幡,道:“這些都是當年受過你父母恩德的人立的,墳場也是他們打掃的,每隔幾日總有幾位受過恩德的人來拜祭你父母,以是墳場四周纔會如此潔淨。”
顧青感喟一聲,道:“請李姨娘帶小侄上山拜祭雙親。”
“斷唸吧你,就算冬衣發下來了,你覺得能抗凍?我兄長是左衛倉曹上麵的主事,他昨日奉告我,本年的冬衣比夏衣還薄,布料用的是市道上最差的,手一搓就破,那玩意能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