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雨罷,她想,感喟了一聲,提起裙襬,跨過了門檻。
風拍青簾,氛圍裡傳來濃濃的香燭味道,有寥落的哭聲斷斷續續,聽不太逼真。
傳聞,看一個士族是否秘聞深厚,一看住,二看人。
馬車尚停在城門之處,來交常常皆是行人,馮德也是太心急了些,挑了這麼個時候問這些事。
秦素驀地轉回神,抬手摸了摸臉,摸到了一手冰冷的水意。
秦素看在眼中,暗自嗤笑不已。
進了角門,轉過一條頎長的甬路,垂垂地便有了人聲與人跡,來交常常的仆人們見了秦素,皆停下施禮,亦有一些悄悄指導著,不知說些甚麼。
林氏最喜在庶女麵前講端方,馮德又一向跟在車邊,秦素不想一進府就被嫡母挑出錯處。
如許的味道,她如何會忘?
“下雨了,女郎。”阿栗輕聲地提示道。
秦家女郎竟能與名滿陳國的冠族後輩說話,這的確太令人難以置信了,且這女郎還是以無禮鹵莽著稱的六娘,馮德的確不曉得要做何神采纔好。
舊地重來,相去不過數月,卻又恍然如隔世相逢,那種感受,奇特而又難過。
竟能說出如許的話,這還是他熟諳的秦六娘麼?
“女郎,為何不留住薛家郎君?”馮德跌足歎道,戀戀不捨的目光粘在那揚起灰塵的方向,眸子子都不會動了。
絲絲微涼爬上了心頭,像是有誰在向她的心口吹著冷氣。
秦素的心底終成平湖,波瀾不興,淡然地望著車外。
那經大哥宅積下的意韻,蒼樹遮蔭、石縫苔痕,乃至於亭欄台柱的沉亮漆色,皆是於纖細處閃現出光陰的滄桑、家屬的昌隆;而汗青悠長的士族,更有累世數代為家主儘忠的仆人,那種舉手投足間的整肅與端方,絕非朝夕可就。
阿勝應諾一聲,揚起鞭子“啪”地甩了一記,馬車便此駛動了起來。
最後他終究肯定,阿誰在薛府車隊中服斬衰、看重幕,正與薛家某個郎君發言的肥胖小女孩,便是他們秦府的女郎――秦素。
她忘了邁步,怔忡地看著那兩盞燈籠。
說它繁華,它卻有些單調;說它樸實,它又不乏精美。
他睜大眼睛死盯著秦素的方向看了好久,多次忍不住以袖拭眼,恐怕看錯了去。
南邊初冬溫潤的氣味,和著青州城遍植的桐樹味道,沁入她的鼻端。
許是那薛府車馬留給他的印象太深,他俄然便感覺,女郎身上多了些氣勢,不比秦家幾位嫡出的女郎差。
秦素慨歎一聲,將阿栗自窗邊拉開,車簾也放了下去。
她這平生最誇姣的韶華,皆虛擲於此,最後釀出的,倒是一盞苦澀渾濁的酒,由她本身親口咀嚼。
她這裡車簾一落,車外便是一陣蹄聲颯遝。
很多事隔了一世再去看,實在也冇甚麼了不起,一如她影象中的青州城,真正步入其間時,亦是平常。既不是大水猛獸,更不是難捨原鄉。
馮德忍不住又要以袖拭眼了。
青州城乃是江陽郡漢安縣轄下的第二大城,城門高大,街道寬廣,酒樓茶肆,各色店鋪,賭坊章台,園林彆境。
薛允衡似是真有急事,說走便走,幾息過後,那一隊車馬便駛動了起來,行動非常迅捷。
秦府的下人遍及年紀不算太大,周嫗算是最老的了,也纔將近五十。
這一驚直是可非同小可,饒是馮德夙來有些見地,此時也是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好半天回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