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笑著舉起第三根手指，道：“本來我朝在西，若由西東打擊楚，要過淮河大片泥沼地，於我軍倒黴。不過此前，王賁水淹魏國都城大梁，一舉滅魏，打通了自北南下攻楚的線路。”

“先帝挑選了培養李信。”

李斯一欠身，淡淡道：“恰是鄙人老臣。”

“奉先帝之召，歸於鹹陽。”

“先帝挑選了李信。”

“這戰略好生暴虐, 不知出自誰之手。”

李斯含蓄道：“王翦老將軍破邯鄲滅趙，其子王賁將軍滅魏亡燕，王氏功高。”

胡亥拱手讚道：“左相高謀。”

“您曉得？”

李斯垂眸道：“兵者，國之大事。”

胡亥問道：“那為何先攻楚國？”

李斯撫著白髯毛，“他說滅楚隻需二十萬士卒便充足了。”

胡亥沉默半響，道：“幸虧王翦大獲全勝，有忠君之心，而先帝又有容人之量。”

李斯欠身道：“老臣並不精於兵事，不敢妄自測度。陛下或可問於禦史大夫馮劫，或是王翦老將軍之孫、王離小將軍。”

李斯又點頭，“即便他失利了，也是當時第一順位合適的將軍。”

李斯平平道：“老臣惶恐。”

李斯一欠身，撫著白髯毛，墮入了回想。

“固然。”

胡亥歎道：“先帝對王翦的節製，何嘗不是為了保全他呢？”

胡亥道：“但是李信失利了，折損七位校尉，三萬五千人馬。”

他順次屈起三根手指，“天時、天時、人和占儘，由是先帝擇將率兵攻楚。”

李斯道：“李信是合適的將軍。”

胡亥道：“王翦真名將也。”

“王翦老將軍道，非六十萬雄師不成。”

胡亥沉聲道：“李卿，莫要欺朕。”

李斯並不辯駁，點頭道：“李信的確失利了。”

胡亥點頭，“不管是王翦帶兵，還是李信帶兵，蒙恬都為副將。”

胡亥恍然大悟。

“是的，先帝還是挑選了先滅楚國。”

胡亥不信，“隻是因為所求兵力多寡？”

胡亥道：“以是先帝不放心給王翦六十萬人馬。”

胡亥接道：“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成不察。”

叔孫通講到此處之時，給人感受彷彿是先帝為了鼓勵士氣，而親至郢陳督戰。

“比老將軍王翦還要合適？”

胡亥盯著李斯，道：“朕有一事，梗於胸中，願問於左相，望李卿直言。”

胡亥前傾身子，“見完以後，便決定了用李信？”

“不該給？”

李斯笑道：“對, 卻也不對。齊國雖強，卻也一定強於楚國。”

與此比擬，他完整放權給章邯的做法，在政治上看來的確是稚嫩的，覺得君臣不疑靠的是信賴。

“先帝駕崩，事發俄然，未有遺詔。以丞相之見，二十餘子中，先帝所屬意者何人？果然像內裡現在所傳，欲立朕之長兄公子扶蘇嗎？”

但是現在聽李斯講來，卻更有一層節製王翦雄師的深意。

李斯道：“善始善終，方是君臣嘉話。”

“當時六國當中，趙、燕、魏、韓都已被滅, 隻餘楚、齊二強。當時擺在先帝麵前的第一個題目便是，先滅楚，還是先滅齊。”

一言至此，不由又想，大家都有態度，便是現在李斯對他所說的話，又不知有多少增刪真假。

胡亥問道：“如何？朕說得不對？”

胡亥歎道：“現在看來自但是然的事情，當初竟要考量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