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一向波瀾不興的麵上,終究顯出了驚奇之色,“你說他跑了?”
本來那夏臨淵宮外購置砒|霜,想到此事乾係嚴峻,不敢假於旁人之手。而砒|霜係劇毒之物,當今之世,刑法嚴苛,連坐成災,藥店多不敢賣。也幸虧這夏臨淵學過幾本醫術,知古籍中曾載從砒石中冶煉砒|霜之法①,因而尋到鹹陽四周寶穴核心,暗裡買了很多砒石,在家中閉門煉藥,煙燻火燎,煞是辛苦。卻不知,這統統早已落入趙高派來暗中監督的人眼中。
趙高在眾郎中的拱衛下回到府邸。書房隻剩了趙高趙成兄弟二人。
“它要去哪兒?”胡海喃喃道,不由自主跟上去,穿甬道,跨廊橋,終究到了狗舍。
那黑狗晃著腦袋,前爪剛搭上狗舍籠門,便一頭栽下去。
趙成問道:“哥,此事清楚是陛下欲殺您。您為何要誣捏張良為幕後主使?”
晴夜炸雷,暴雨驟至。
胡海大鬆了一口氣——先是欣喜,夏臨淵這是撿了一條命啊!繼而迷惑,這廝在眾郎中的圍捕下,是如何跑出鹹陽宮的?
“夠了!趙卿還未喝酒, 便已醉了不成?”
趙高竟然點頭,沉痛道:“陛下一片熱誠待他,他卻與大逆罪人張良②暗通款曲,真是把他剁成肉醬都冇法贖清他的罪惡!”
天子一怒, 大殿上頃刻間冷寂下來,眾酒保跪地不敢出聲, 唯有些許灑落在案幾上的酒液滴下來, 滴答聲如急雨, 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卻見狗舍內,一窩未睜眼的玄色小狗團團挨擠著,收回幼犬獨占的哼叫聲,彷彿感遭到母親的靠近,哼叫聲更加吵嚷起來。
胡海一計不成,再生一計。
趙高一徑問下去:“挑明以後,若想活下去,便隻要當場弑君一條路了。但是再以後呢?外有王離掌兵,內有李斯擅權,居中另有馮氏父子不動如山,你我當如何自處?”他這番詰問,不像衝著趙成去的,倒像是衝著本身來的。
酒保忽道:“陛下,您……您看……”
胡海看向趙高,卻見他端坐案幾以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叫人看不出心機。胡海又看向殿外,心焦不已,隻怕夏臨淵是凶多吉少了。想到此處,他開口道:“趙卿怕是曲解了——夏臨淵不過是為朕看過幾次病,又如何會起了毒害趙卿的心機呢?”
這亡國之君真不是好人無能的差事啊。
“這便又引出朕要說的第三條,科罰過分嚴苛。黔黎若服徭役,就交不敷賦稅,交不敷賦稅,便隻能等著肉刑變成殘廢——如此景象,叫黔黎如何不反?”
胡海目瞪口呆,這狗但是給灌了砒|霜毒酒啊!
固然曉得本朝徭役沉重,但是實在數據甩到臉上,比甚麼都更有震驚力。
卻聽趙成氣喘籲籲道:“早在我們的人去之前,他、他就跑了!”
這破獎懲體係給他安排的小弟,可跟起點男頻進級流爽文內裡的差遠了!
剁成肉醬?秦朝砍人都這麼殘暴麼?
趙成低首道:“是我想淺了。現在如何辦?我聽哥哥的。”
因走了原是十拿九穩的夏臨淵,趙高偶然久留宮中,草草一揖,便帶著世人分開。
話音剛落,殿外又跑來一名酒保,湊到趙高耳邊低語數聲。
卻見那栽倒的黑狗甩了甩腦袋,又嘔出一灘紅黃之物,倒是重又站了起來,還不足力對胡海輕晃尾巴,彷彿是認出了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