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這些爭議,較之客歲母親從禦座後站出來時,已少了很多了。
說話間已有內侍們為讚導,引這些人走進宮門,我起先還想數到底有多少個酋長,數了一會就眼暈了。太常寺已奏起鼓樂,竟同朝拜父親時的樂聲幾無二致,群臣和百夷酋長在寂靜的樂聲中停到了光順門前,肅雍為禮——那樂聲極明朗,隔著這麼遠卻連禮官的讚詞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父親很喜好母親的漂亮,待武家也越來越好——十一月初,我們已將出巡時,命令封武承嗣為宗正卿、武三思為秘書監,這兩個職位雖算不得實官僚職,卻極其清貴,向來隻授予靠近之人,特彆宗正卿一職,夙來隻要李氏宗親擔負,現在破格給了武承嗣,實在惹了很多爭議。
我迷惑地看她,她搖了點頭,好一會才道:“我在想,我父親彷彿也在那邊。”
冬至、正月都有大朝,百官於光順門外朝見父親,命婦於光順門內朝見母親,這是舊例,但是本年,這舊例卻為母親而改。
韋歡道:“無事。”
我有幾分懊喪地低了頭,還不肯就走,隻在四周逡巡盤桓,韋歡和崔明德都感覺好笑,韋歡催我道:“二孃快走罷,這是大朝,不是後代輩遊戲,等下叫陛下瞥見了,還不知如何活力呢。”
母親在我們麵前涓滴不粉飾她的鎮靜,十月中,她藉著各種名義賜賚吳王、李睿和我絹緞不下三千匹,十一月初時,她又給了李睿很多瑞錦,讓李睿代她去慈恩寺做了一場**事——天然這些鎮靜也隻要我們曉得,母親在父親麵前,比以往還要更和順、更像一個“賢能”的老婆了。她不但幾次三番地將吳王召進宮飲宴、頻繁賜下犒賞,還勸父親將吳王除了嫡宗子以外的兒子全數封了國公。繈褓中的李千裡最受恩遇,母親乃至乾脆叫乳母將他抱進宮中扶養,他的哥哥們多不過三百戶,少不過百戶,他卻一人便封了五百戶。
我麵前一亮,連聲道:“我認得,宮中每一處城樓我都認得。”略想了一想,笑道:“跟我來。”便反握了韋歡的手扯著她走,她略掙紮了一會便任我拖拽,我們三個一起登上比來的城樓,我倒冇甚麼,她們兩個都隻向下一看便抬了眼,各自退了半步,我道:“如何了?”
崔明德便把扇子一收,遮住半張臉,垂眼道:“麟德元年,聖朝軍士入高句麗都城,見那邊建了極大的京觀。”
我獵奇隧道:“高句美人如何了?”
對父親來講,本年喪事甚多,不但是子孫、婚姻、封禪之事,也因本年戰事偃息,吐蕃、突厥皆遣人入見,四方諸夷來朝者亦較往年多了很多。對母親來講,本年則更是首要的一年,不但是因她要去泰山為父親亞獻,也因為父親命宗親、百官及諸夷酋善於冬至在光順門外朝見天後。
事理我都曉得,但是一想到這是活生生的“萬邦來朝”的氣象,我便感覺內心癢癢的,踮了腳向那城門洞裡一看,除了滿眼的儀仗,甚麼都看不見。韋歡看不得我這模樣,硬拉扯著我往回走:“車駕頓時要來了,快走,快走。”
我模糊地有些明白了母親讓吳王進京的意義——父親畢竟是天子,母親要有所求,就必定要有所舍,而父親一貫又不愛金寶、財賄,丹方是長年在彙集的,亦難以在短期內效驗,能讓他大歡樂的事,除了萬世浮名,不過就是後代親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