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崔明德的時候，我便坐著考慮如何壓服此人——她畢竟是世家貴女，並非我身邊那些宮人侍從所可比擬，再則，做事總有經心和不經心之分，我總不但願操心請崔明德來，她卻隨便對付一篇筆墨給我。

我冇想到她對此事竟如此冷酷，略一怔忡，便想明白關頭地點，笑道：“道友覺得我…仆是想為你運營，得選為…得選佳婿？”

崔明德將拂塵一轉，搭在彆的一隻手臂上，目不轉睛地看我：“不明白。”

我從母親懷裡出去，端端方正地跪好，道：“便換一批，卻也是兩省選來的人，誰走了誰的門路，誰又托了誰的樞紐，我一概不知；他們得進本殿，靠的不是我，而是殿中省和內侍省的人，以及我殿中老資格的侍從，人事權益不由我，我的話便不如那些人好用；這些宮人既無經曆，宮中品級森嚴，動靜梗阻，我也冇法一一鑒彆，隻能任由他們沆瀣一氣，欺上罔下。倘若能出宮開府，便不一樣了，向來僚屬大半由我自選，賞黜又皆在我，待我天然經心。”

母親道：“三郎是天子，一心想著仁王之道，如何想獲得這些處所去。倒是我這類婦人家，想來想去，除了穿衣用飯，也冇彆的體例了。”

時人重文，奏對談往間都喜好用些駢麗文詞，我心內不大喜好這些民風，為了姑息崔明德，才擠出這麼文縐縐地幾句，說得甚是生硬，兩眼又不住瞟崔明德，唯恐用錯了詞句，或者是混合了典故，惹出甚麼笑話來，幸虧一番話說完，崔明德麵上並無任何動容，隻道：“道友厚意，仆實感念，然身既已托三清，婚姻之事，便不在思慮當中。”

我才扭扭捏捏道：“甚麼也冇許，隻說她不替我寫，我就不準人給她送吃的穿的，讓她辟穀修仙去。”

父親傳聞是崔明德，便哼了一聲，把奏疏放下，謔笑道：“了不得，崔嶠的孫女竟對公主折腰了——兕子，你許了人家甚麼好東西，竟然打動了清河崔氏？”

崔明德蹙了眉問我：“敢問公主卻要以甚麼來由壓服陛下呢？”

崔明德不愧其名，叫我頭疼不已的一道奏疏，在她手上卻幾近是一揮而就，我滿懷欣喜地將她的筆墨謄抄一遍，下午就親遞到紫宸殿去了。

崔明德感喟道：“公主先同我說想寫甚麼再說罷。”

母親道：“不是我惦記，是…實在叫我悲傷。”

我笑道：“本來道友還是怕被選上。”

我呆了一呆，纔想起靜善是她的道號，倒是她本身起的，從《大學》中化用而來；長樂乃是我的道號，我這削髮到底是為了甚麼，內廷外朝高低都心知肚明，故父親起名時也冇多想，直接便把我的封號變成了道號——這兩個名號一報出來，高低立判，我不覺有些羞赧，也學她的模樣對她一頓首，道：“靜善道友愛。”怕她笑我，忙忙地迎她入內，賓主坐定，叮嚀人上了一遍茶點，本擬問幾句寒暖，見崔明德模樣，倒有些忐忑，幸虧她見我侷促，倒先問道：“道友見召，但是有事？”

崔明德定定看我，我端起一盆葡萄走到她跟前，本身挑了一個在嘴裡，漸漸嚼完，才道：“道友若不承諾，我便派人停了道友的供奉，再是削髮人，不到絕塵辟穀之境，也是餓了要吃，冷了要穿，道友這般仙姿玉骨，恐怕也不例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