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但笑不語,武曌扶著她漸漸站起,環顧四周,輕聲道:“在外數月,再返來,竟覺到處都有些陌生——你呢?”
武曌聞聲韋歡的動靜,不由一哂:“清心寡慾,嗬。”頭一轉,又問:“承平呢?”
阿莊笑道:“除了合宮縣有民人百姓為陛下送物,另有同州刺史和鹹陽縣尉送吉祥,益州報說兵戈既息,關市又開,本年賦稅當可規複。民人們都曉得事理,有聖天子在上,誰不戴德戴德,說陛下是千古未有的好天子、彌勒轉世?有陛下如許的天子,四海昇平得很!”
婉兒道:“多數是風吹來的罷。”
阿莊笑得更光輝:“實是陛下聖明,治下冇有甚麼大惡事,叫妾等如何報呢?總不能編些壞動靜報罷?”
武曌聞言不覺一笑,卻道:“你那邊永久都是好動靜。”
婉兒道:“字已清算併發到州縣,前幾批州縣格也已發到統統上州。”
武曌快速轉頭看她:“一件事都冇有?”
婉兒微蹙眉頭,低聲道:“畢竟有太子。”
婉兒笑道:“我倒覺像是回家了一樣。”
武曌昂首看她,婉兒便略低了頭道:“畢竟是朝政大事,雖有宰相們看過,老是叫我批,恐怕不大好罷。”
一句話說得武曌停了下來,微一閉眼,轉臉看婉兒:“是有人說你甚麼?”
武曌不說話,隻是慢悠悠向前踱步,踱到廊上,憑欄遠眺,婉兒知她苦衷,輕聲道:“阿曌既已立二郎為太子,天然是籌算將這江山拜托給他,可二郎一共也未曾與過幾樣政務,今後繼位,阿曌竟能放心麼?”
婉兒點頭:“冇人說甚麼,是我本身擔憂。阿曌的情意,我天然曉得,普通事件,也還措置得宜。可太子畢竟是國之儲貳,又早已長成——連太孫都已有女兒了。阿曌本身不措置國事,又不叫太子措置,偏讓我這內廷婦人訊斷,怕有不當。”
婉兒便不再多言,陪武曌臨水立了一陣,怕水麵風大,剛要勸她迴轉,武曌卻轉頭又問:“真不是誰說了甚麼?”看婉兒點頭,還不肯便信,叫人傳了阿莊來:“剋日內裡有甚麼動靜麼?”
武曌沉默不語。婉兒候了半晌,反將她手一握,道:“阿曌?”武曌對她一笑,很久方道:“武三思推俗字的事快辦完了麼?”
武曌將她手一握,輕聲道:“不是不信你,隻恐你秉承權益,內裡人不平氣,有些流言流言——你看我喚阿莊來,也未曾瞞你不是麼?”
武曌將“回家”二字細細唸了一遍,也笑起來,向外走出幾步,瞥見小奚在廊上,不覺愣住,婉兒順著她的目光一望,便覺莞爾:“本日冇有奏疏,不要擔憂。”
婉兒本已噙著笑悄悄點了點頭, 忽地又蹙了眉, 將從人留在原地,本身悄悄繞下曲廊, 越太小徑, 距長樂椅上的武曌不到一丈時候,瞥見了隱在樹後的高力士與高延福, 方悄悄放下心來,自小宮人手中接過團扇, 悄悄為武曌扇風驅蟲,她卻似有所覺, 迷迷濛濛地睜了眼, 問:“阿婉來了麼?”
阿莊便笑得有些含混:“俱是一時之俊彥,這幾個月來頗在公主宅邸過往。”
婉兒將她手推開,重又被她握住,才道:“內裡有流言或冇流言,民氣老是普通。太子年紀既長,人望所歸,卻閒在東宮。我不過一介婢妾,狐假虎威,倒專起朝政、代天子批擬來,縱人劈麵不說,心中豈能無調侃痛恨?厲王止謗之故事,阿曌不知麼?”